喀什的三种时间

  有人说,喀什有两副面孔,老城和新城,因此,喀什也有了两种生活。两种时间。起初很是认同,去喀什总会去两种时间里徜徉一番,然而,现在这个理念改变了,喀什已经变成三副面孔,老城、新城、特区。随之,喀什有三种生活,三种时间…… 中国论文网 http://www.xzbu.com/7/view-42957.htm     喀什老城厚重的土墙挡住了嘈杂,在深邃的小巷里,时光似乎停滞了      “你可以一眼望穿乌鲁木齐的五脏六腑,但你永远无法看透喀什那双迷蒙的眼睛。”作家周涛笔下的喀什,无限神秘但更令人神往。喀什老城俨然是城市里的村庄,泥巴糊的房屋、迷宫式的小巷、古老作坊里的手艺人、闲聊的妇女、奔跑的孩子,这些与喀什市附近的乡村很是相像,老城最多的艺人是土陶艺人,他们固守着古老的手艺,悠然地活在1千年前的时间里,他们在时光里沉浮,仿佛与自己的祖辈在土陶手艺里相会。   喀什的小巷很有名,小巷虽是七拐八绕却又有章可循。提起小巷不得不提小巷所在地高台民居,高台民居维吾尔语译为高崖土陶。既然被译为高崖土陶,肯定有它的来历。随行翻译伊拉木随手抓一把高台土让我看,我笑了起来:“这不就是土吗?”伊拉木也笑了起来:“你当然看不出来了,这儿土质细腻、黏性强,最适合制作土陶,鼎盛时期,高台上有近百家土陶作坊呢。”   谈笑间,我们上了一个弯弯曲曲的石板台阶,进入了一条有名的小巷,说它有名,恐怕只是因为小巷深处的两户制陶人家,一户是已经去世的祖侬老人,一户是年轻的吾买尔江兄弟。他们掌握着一门在这座城市里面临失传的手艺――制作土陶器皿,祖侬是第六代,而吾买尔江兄弟则是第七代传人。   在小巷的尽头就是吾买尔江兄弟家,哥哥艾尼瓦尔・艾力每天在作坊里制作,弟弟吾买尔江・艾力负责出售。一走进院门,迎面就是四五百年历史的土陶作坊,这是一间完全由土坯盖起来的小屋,推开低矮的木门,房间光线昏暗,仅仅靠对面的一扇巴掌大的窗户照明。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顺着吾买尔江指点的方向看清整间屋分了两层,我们站在制作土陶的作坊上层,底层是烧制土陶的窑。   艾尼瓦尔・艾力坐在靠墙的坑里,这坑内置一圆形轴盘,与地面是平的,人坐坑里,踏动轴盘下面的机关,轴盘便转动起来,将和好的泥坯放在轴盘上,蘸上水就可以制作土陶了。上前转动了一下轴盘,看着艾尼瓦尔・艾力和着泥巴的手不停地搓动着,祖祖辈辈,在这轴盘上转了几千年的光阴……右边靠墙的是一个圆洞,下面正是烧制土陶的窑,往下放需要烧制的土陶,往上取烧制好的土陶,窑口边的墙面上搭满了小木板,做好的土陶坯胎就放在上面阴干。   艾尼瓦尔・艾力静静地坐在那里,专注地做着土陶坯子,只有古老的轴盘在沉闷地转着。从作坊走出,走进院子,那里摆放着很多完成的土陶,有盆、缸、罐、坛、壶、盘、碗、烛台、花瓶、油灯,土陶中最漂亮的是上釉的陶器,有黄色和绿色的釉,这釉上后,颜色通透明亮。这可不是一般的颜料,而是从叶尔羌河水冲刷的石头中淘出的宝贝,将石头碾碎后,加入特殊的成分,才是今天看到的釉。   说起喀什土陶,古老得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工艺,这个最初仅仅是维吾尔族人盛水装物的日用器皿,在古城过去的岁月里,曾无比重视,无比辉煌,而今天却不可避免地被价廉物美、坚固耐用的铝制品、搪瓷制品、塑料制品所替代。   高台民居上的近10名土陶艺人,如今都已另谋生路,而吾买尔江兄弟却依然固执地坚守着这门手艺,吾买尔江脑子灵活,将土陶转变成工艺品,可以定做,可以刻上名字,并设计制作了许多小型漂亮的土陶,类似于传说中的阿拉丁神灯、小烛台、小花瓶,还有各种规格的土陶碗,让人看到后忍不住想买一两件带走。   喀什人喜欢在果园里烧烤,闻着果树的清香,用果树枝将羊肉熏烤,在烟雾缭绕中,这已经不仅仅是烧烤,更是生活的乐趣。   烤肉必须用红柳枝穿起,必须烧果树枝,这是保持维吾尔原始烤肉最基础的步骤。木头与肉的融合,成就了烤肉温暖的记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烤制品都必须燃烧沙枣树,烤牛和马鹿最好用梨树枝,如果实在没有,用核桃树枝也可以;烤羊和烤鸽子用沙枣树枝或杨树枝。这其中还有故事可说呢。梨树枝硬,不容易变形,压火的时间长,同样重量的树木,其他树木燃烧10分钟,梨树枝可以燃烧40分钟,烤牛或鹿一般都需要6小时左右,时间长短正适合梨树枝燃烧。不仅如此,梨树枝中还蕴含着清香,那股清香似有梨子的味道,又似超越梨子的香味,随着梨木的燃烧,不仅馕坑里的牛或鹿一直被清香包裹,而且这股清香持久飘荡在果园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香味从空中逐渐下沉,直到落在我们的鼻尖,引诱着味觉的冲动。   即使在喀什最朴实的乡间,每一个维吾尔族人都知道一个原则:无论用哪一种果树木烧烤,都必须砍老化的枝杈,绝不能破坏有生命的果树。这不仅让我想起维吾尔族一个古老的职业――卖柴禾,这在历史上早有记载,当年木卡姆之母阿曼尼莎汗的父亲就是这个职业,每天带着阿曼尼莎汗四处砍柴,然后用毛驴车装好,拉到巴扎里卖掉。直到今天,在喀什的巴扎里依然可以看到装满柴禾的毛驴车被砍柴人拉着在巴扎里寻找买主,而大部分的买主都是卖烤肉的生意人,将来随着时代变迁,不知道砍柴这个职业会不会就此消失?   喀什新城,正在退却乡村气质,百年前的领事馆成为今天喀什宾馆的地标,维吾尔族美食倏然摇身走进“皇宫”。      金碧辉煌的“皇宫”,古朴的十二木卡姆乐曲,令人恍惚,这是遥远的喀什噶尔,还是今天的喀什呢      迪力诺尔・玉素音头裹着纱巾,穿着长长的紧身裙子,从色满宾馆二楼长长的走廊走来,走廊两侧和顶棚布满石膏彩色花纹,摇曳的身姿仿佛从一个古老的传说中走出。   迪力诺尔・玉素音在色满宾馆工作25年了,她的丈夫依布拉音・色满拥有这家宾馆。依布拉音・色满的名字里也有“色满”字样,恰巧跟这条路同名,不过这只是巧合。宾馆以前叫色满庄,而距离宾馆不远处,有色满乡,这个乡里的村民很勤快,每天天没亮,就赶着毛驴车为喀什市居民送菜和瓜,而“色满”两字意为早早起床的人。很巧合,依布拉音・色满也是这个色满乡的村民,而他的父亲名字就叫色满,如今他又接手了色满宾馆,依布拉音・色满爽朗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就是命中注定一辈子都得早早起床,一辈子都要跟这条色满路结缘。”   当年俄国人在领事馆里操纵着喀什甚至南疆地区的经济贸易,色满路就是当时经济贸易的一条“华尔街”,当时的俄国驻喀什领事馆则是这条“华尔街”上的金融大厦。喀什成为特区的消息让这条街仿佛一夜之间热火了起来,每天都有五六百国外游客来看当年的领事馆,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是大门紧锁,游客们只能在昔日的领事馆外拍照留念,然后在色满宾馆的院子里看看当年两栋也属于领事馆的俄式建筑,它们一直闲置在那里,因为是历史文物,不能使用,又无法维修,就成为院子里的一道

风景线了。   迪力诺尔・玉素音刚进宾馆上班时,当时的领事馆内还有少数家具,百年地毯、考究的木制家具,高高的椅背折射出当时的辉煌。迪力诺尔・玉素音向我描述了她记忆中的俄国领事馆,房屋是很典型的俄式风格,全部是平房,厚铁皮尖拱盖顶,并在表面涂以绿色油漆,屋顶上有通风气窗;屋内铺设厚木地板,墙身厚实,并有大型玻璃窗;屋角内有外包铜皮的高大茅炉,专为冬季取暖用,建造别致,显出领事馆当日的豪华气派。   与色满宾馆异曲同工的是被称为“皇宫”的另一家餐厅,没有了果树的清香,烟雾在一角低调地翻滚,只剩下红柳枝孤独地走近金碧辉煌的“皇宫”,精致的石榴花花纹,古朴的十二木卡姆乐曲,时光慵懒起来,那一刻令人恍惚,这是遥远的喀什噶尔,还是今天的喀什呢?   餐厅是阿孜古丽和丈夫买买提・吐尔孜开的,是喀什市第一家大型维吾尔传统餐厅,皇宫,宫殿的意思,这也是夫妻两人对维吾尔美食最好的期望。不过,开业的第一年,人们对这座金碧辉煌的维吾尔族美食餐厅并不感冒,拌面抓饭烤肉,家家都会做,为什么要去这家餐厅吃呢?阿孜古丽不慌不忙,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菜单上做的那些类似于西餐的改进一定会收到奇效。果然,她从乌鲁木齐聘来的大厨带来了拌面抓饭烤肉的新吃法――酸奶伴着抓饭吃,饭后先吃甜瓜再吃西瓜……那些在国际上被称为养生的概念渐渐融入了这座古老的城市。   菜品变化了,阿孜古丽却更注重保持餐厅的传统风格。餐厅进门迎面就是一个高大的乐器柜子,里面放着各种维吾尔族传统手工乐器,旁边放置着一个陶罐,那是从和田皮山县购买的古董,在餐厅里的摆设中,依然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陶罐。除了陶罐,廊柱上的花纹、墙壁上的装饰画上还绘有各种维吾尔族古代建筑,以及石榴花、巴达木图案、葡萄藤图案的挂毯   快到中午两点,3名手拿乐器的艺人走进餐厅,在餐厅正中的一个维吾尔风格的大床上盘腿而坐,调完乐器,喝了茶水润了嗓子,开始了正宗的喀什十二木卡姆的演唱:“情人啊,如果你弹起琴,我就是你的琴弦;情人啊,如果你唱起情歌,我就是你的舌尖……”   除了这样的传统餐厅,因为喀什成为特区生意越来越红火,曾经门可罗雀的一些西餐厅生意也突然火爆了起来。      喀什特区融合了老城和新城,又是凌驾于老城和新城之上,究竟是哪一种?抑或两者兼顾      “东有深圳,西有喀什”,仿佛一夜之间,来自国内外的投资商、游客包围了喀什,在走街串巷的搜寻美食后,一个叫做一甸咖啡的餐厅门庭若市,在这里,维吾尔美食与土耳其烧烤、西餐、中餐融合,彻底在轻缓的音乐中,现代化的厨房里,彻底丢弃了烟火尘土的维吾尔族传统美食,此时,一甸美食开始具备国际范儿,而一甸门前的那条色满路也成为最前沿的美食之路,在这条路上,西餐成为潮头,维吾尔美食此时华丽转身,披上了西餐的长袍,此时,喀什是一座国际都市。   一甸咖啡取自伊甸园的含义,在这个乐园里不能喝酒,这也是秉承伊斯兰教义而定下的规定,厨师长艾尼瓦尔是阿克苏乌什人,今年才27岁,英俊帅气,维吾尔语和汉语都非常流利,偶尔还会夹杂着英语交流,他曾在乌鲁木齐学了两年的民族餐饮,接着去北京呆了10年,学习土耳其餐、西餐。   一甸咖啡紧邻着艾提尕尔清真寺,两者看上去却非常协调,就像一甸咖啡的大门一样,第一道非常现代,第二道却是维吾尔古老的大门,至少经历了百年的沧桑,斑驳古朴的痕迹让人恍然走进喀什古老厚重的历史之中。进入餐厅时,已经是傍晚用餐时间,灯光很暗,在淡黄的灯光之下,当地的维吾尔族、外地的游客、国外的客人……各种肤色、各个地域的食客汇聚在一起。   喀什是个开放的城市,在西餐厅里,可以吃到正宗乡村师傅做的抓饭,可以尝到来自叶尔羌王朝的宫廷皇帝粥,土耳其的一米烤肉、两米烤肉;还有餐厅独创的核桃烤包子,用核桃、葡萄干、花生米等做馅儿。这多元复杂的滋味和喀什的味道一样,五味杂陈,不断创新,无论有几种生活,几个时间,最本质的东西却永远不变,那就是喀什噶尔的精魂所在。   特区在哪里,并没有具体划分区域,但可以肯定的是,喀什特区正是融合了老城和新城,是老城和新城合二为一,又是凌驾于老城和新城之上,完全现代化的经济特区,究竟是哪一种?抑或两者兼顾。   斯文・赫定在对楼兰文物进行认真研究后,确认世界上将中国、古印度、古希腊、伊斯兰四大文化体系汇流于一处的,是从敦煌到喀什的环塔克拉玛千古代文明区,而喀什占据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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