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悲歌
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它现实的美丽;广盛的王朝,人们只惊叹它繁华的历史。然而忘却的是花儿背后的泪水,丢弃的是王朝背后幽怨的眼神、无奈、凄绝,数目庞大。 汉代,一个让多少现代人引以自豪的帝国,多少遐想、奇迹、神话的发源地,曾那样令我们着迷,那样使人崇敬。不必说高祖斩蛇当道、布衣升天的传奇,也不必说文景之治,昭宣中兴的奇迹,甚至孝武的铁骑三千,光武的雄兵白万,单是班超的虎穴探深也足以让我们瞠目结舌。尽管,牧羊的苏武远了,著书的司马遥不可及了,这些故事却总在我们的心中回荡、跳跃,口口相传。 然而这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全部,几百年的岁月即使不断出现浓墨重彩,也总会有停顿和败笔。我关注那些在历史的暗角哭泣的不幸者: 有这样一位美人,起初她也曾享受过衣食奢华的生活,帝王的宠爱、侍从成群的优待也曾像彩虹笼罩过她短暂的年华。戚夫人,这个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人彘,用自已悲惨之至的结局哭诉着嫔妃间勾心斗角的残酷程度,挖去的双眼、熏哑的歌喉、烫聋的双耳、砍断的四肢,那一日的历史是用戚夫人无辜的鲜血染成框架的。岁月,像一位始终不满意自已作品的艺术家,不断抹掉往昔的记忆,却难以掩盖一个弱女子的泪水; 从始到终,他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栗太子,皇帝的长子,史书记载甚略,历代文人评价甚少的人物,他默默地走进历史,甚至也曾离权力中心那么接近,却最终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历史的边缘,走尽这段人生,剩余的岁月,或许会为金屋藏娇的诺言而悔恨终生?你始终是个惨然远去的背影; 是谁,把肃穆庄严的龙宫惊喜?是谁,凭着儒雅的气质、渊博的识见震服了群臣?是谁,给这座深幽的宫阙投去幽怨的一眼,最终幻化成片片血色的史页?你是该死了,稳重的品质、交赞的口碑、治国的良策,哪一件不会动摇父皇的神权?你是该死了,你父亲自出生便替你扶植的政治靠山竟成了杀你的最终理由。死,刘据,也许对你只是刎颈的一瞬间,但对于多少双期待的泪眼,这是千万声叹息也换不来的惆怅。 历史是黑白的默片,悲剧是其中最阴暗的画面,多少来不及道出的无奈,多少至死也难以下咽的悔恨,多少复杂而哀婉的眼神,多少孤独而凄寒的背影,都只获得了极为短暂的出场机会。但这些过眼即逝的场景,却赋予了时间悲剧色彩,赋予了历史相对于繁华烟云的另类价值。是的,我可以说钩?夫人临刑前的回眸胜过汉武漠北战役,我也有理由宣称,王政君临终悔恨的点点泪花盖过光武帝构建的无边的帝国版图。是的,悲剧情节有时带来的启示是无限而深远的,它不同于王朝的更替所表达的历史客观规律,却侧重于对人性的深层的挖掘和对价值观念的探索。是的,汉代的悲剧,是历史舞台上不可或缺的一组悲剧,它带给我们的价值,不仅蕴藏在太史公们无奈的笔下,还处处流露于那些个性鲜明的不幸者的咽泪吞悲的啜泣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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