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的雨季[散文欣赏]
[一]
他,静静的从自己的办公桌望过去,望着她那俏丽的身影,望着她聚精会神的读着电邮,一边读,一边咬着指甲。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每当她遇见难以理解,或是深思的时候,都会很不经意的猛咬指甲。
他的双眸写满了柔情与伤痛,暗地里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心痛的决定。这个和他比邻而坐的女子,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可他却无福消受她的温柔。想起今夜,他们俩就要一起去看歌剧,他的心情充满了矛盾,时而喜,时而悲,时而期待,时而推拒。过了今夜,他们的缘份是不是从此告一段落?过了今夜,他们虽然仍是坐得最靠近,是不是会相见如同陌路?
[二]
她隐隐的感觉得到一双深情的目光正在痴痴的对她凝视。她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很想转过头去,对他绽放一丝甜美的笑容,逗他开心。可是心底就是有一把声音提醒着自己不可牵绊了他。这个曾经让她感动得落泪,让她尽情哭泣的他,为了自己,受的苦已够多,受的伤已太深了。
[三]
他打开了那已写好的信件,细细的咀嚼信里当中的柔情万千,肝肠寸断。公司里的冷气似乎坏了,怎么他会感到一阵寒意侵入心底?还是世事的无奈让他感觉到冰冷?窗外的天空虽然铺满棉花似的白云,阳光仍是找到了空隙,投射在他们俩的办公桌。可是,他望出去的,却是一片灰暗的天空,洒着绵绵细雨的天空。
终于还是狠下心将那封信打印出来,仔细的,心痛的将信件摺好,放入信封,就象将自己的深情狠狠的埋葬。他心想,今夜,他们要看的歌剧剧名叫<雨季>,那么,今夜会否下雨呢?
[四]
想到今夜会和他首次去看歌剧,她心里涌上一阵惆怅。想起当初订购歌剧门票那满怀期待的心情,与此刻的忐忑不安,成了明显的对比。不是不想和他一起去看,只是事过境迁,为时势所困,逼得自己必须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心好痛,但她相信时间能够医治天下任何刻在心中的伤痕。唯有如此,才是对他最好的结局。过了今夜,他们是否还有机会再一起去看话剧,谈心事呢?
[五]
时间到了。他们各自开着车到滨海弯附近的剧场入口处见面。剧场里,挤满形形色色的人,有的高谈阔论,有的低声细语,他们俩却各怀心事的入场。曾经无所不谈,喋喋不休的一对知己,今天似乎变得言语也是多余的。
她感到阵阵的寒意包围着她。她渴望他温暖的拥抱,却无可奈何。他看出她似乎很冷,也只能视若无睹。他好想将她拉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环手将她拥在怀里,给她温暖。台上演员们落力的演出,将剧情推得高峰迭起。阵阵动人心扉的歌曲,震耳欲聋,拨人心弦,感动了所有的观众,感动了他。
[六]
"我以为爱,就是被爱。到最后爱,变成悲哀。这一生是否可以再重来?我以为爱,越过山海,到最后爱,变成伤害。我还看见,她在雨中徘徊"。男主角在台上,被灯光独照着,以哀而不怨的歌声唱出了自己的心声。歌词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在说着他的故事,他的经历。渐渐地,他的泪水随着歌曲的流淌,凝聚于眼眶。
"身边人影,左右褪尽,所有声音,渐渐停息,天地之大,我的眼眸中只有他,在我纯真年华,他曾送给了我,世上最美的花。。。"。女主角以一把幽美动听的歌声,使出浑身解力,诠释了一首无奈的歌曲,触碰了她的伤处,掀起了心中的涟漪,更牵动了泪珠,湿了她的双眸。
[七]
曲终人散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当远离了人群,远离了喧闹,她突然很想实现他的愿望。她记得他们曾约好一起到那条新造的吊桥走走,感受月光的洗礼。
"你急着回家吗?",她问。
"不急,怎么了?",他回复。
"我们到那边走走,吹吹海风,好吗?",她指着不远处那条吊桥,问道。
"好啊……",他仍然双手插在口袋里,耸了耸肩,答道。
[八]
于是,两个落寞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渡到桥上,倚在栏杆上,静默的让海风为他们吹奏哀怨的悲歌,让明月为他们披上温柔似水的月光。他,沉默无语。她也默然无言。他时不时会测过头去,望着她被晚风吹得翩翩起舞的卷曲长发。她,偷偷斜眼望他,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真的很凉,很清爽……",她说。
"……",他无言。
"你怎么了?",她似是无法忍受太长的沉默。
他也似乎无法忍受内心的挣扎,突然间冒然的将她的芊芊小手握在手里。他握得很紧,仿佛那将是最后一次的相聚。她愕然了,然后轻轻将手挣脱,并展开一丝恬淡的笑容,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彼此只是朋友。"
他无言以对,他感到抱歉。愧疚鞭策着他的心,鞭得整颗心都溢出了血。他恨自己的无法自制,他怨自己的冲动行为。眼角闪着泪光的他,不愿让她看见,掉头就走。她却伸出手,牵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是谁在远方招手,是不是他的衣袖,当初我出发的时候,是谁牵着我的衣袖。。。"。<雨季>里的歌,又再回荡在他心里面。
"别这样,好吗?",她说。
"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她又说。
"我有东西要给你,在我车上。我们去拿吧。。。",他尽量以最平和的语气对她说道,然后轻轻的扯开那牵着他的衣袖的她的手。那一扯,却扯裂了他的伤口,也撕裂了她的心。
[九]
来到车上,坐在车厢里,他将那封打好的信,满眶泪水交给她。
"这是写给你的信。我知道我们的缘份也许真的到了尽头。能够和你一起去看歌剧,我感到很很欣慰。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相聚,也许是我们恋情的终站。握着你的手,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一时冲动。但我也只想让自己有个难忘的最后一夜。",他娓娓道来。
"我以为爱,就不分开,到最后爱,它先离开,这一生是否可以再重来。我以为爱,会一直在,到最后爱,变成了债,我还看见她第一次走来……"男主角的歌声在他心里响起。
"我知道……",她的感性再度显露,却欲言又止。她继续克制自己的情感。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早已打算在看完歌剧后,将这封辞别信交给你,然后从此走出你的生命。",他继续说道。泪水已经沾湿了双颊。
"我想说的,已经说了。无法说出口的,都写在信里。在我们离开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爱我吗?",他咄咄逼人的问。
"……爱,我还爱着你,我的心从来都没变,只是我本不该爱你,也不能爱你了。我只好将这段爱深深的埋葬……",她说。然后,她的泪水也滑落了。
看见她的泪水,他的心疼了。他伸出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干,怕一不小心,会刮破那美丽的容颜。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让你难过了。听到你最后这一句,我已满足了。我衷心祝福你,也会永远等着你来靠岸。只要你偶尔会想起我就够了。回家吧,免得你的家人担心。到家后,可以传个短讯给我吗?",他说。
她一脸的恋恋不舍,热泪盈眶的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悸动的心,她在下车前,情不自禁的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
[十]
他,踩着油门,毫无目的的在街上奔驰。眼前的景象模糊不堪,脑海里的思绪凌乱不堪,而歌剧的首首断肠歌曲一直回绕在他的耳边。
"渺小的我,也想要轰轰烈烈的活。心中的话,也想要痛痛快快的说。渺小的我,习惯在全世界的背后沉默。如果有一天,我真消失了,究竟有没有人会偶尔想起我?"
他心中默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消失了,她是否会在深夜里对他默默的挂念?
"雨也许下不停,雨最好下不停。让我在你的身边,阻挡一生的风雨……"。不管将来如何,他都愿为她遮风挡雨,一生不变。
想着想着,他突然发现红灯,紧急煞车。从倒后镜望过去,他可以见到一辆车正急速向他迎面冲来,倒抽了一口凉气。所幸司机熟练,拐了一个弯,从他的车身旁疾掠而过,生死只差一线之间。
心有余悸的他,收到她的安全短讯,放心了。望着手机,他很想发送那么一则短讯给她:"我心里的雨季开始了"。他始终没有发送出去。但是,他真正的哭了。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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