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声理想有多重

　读书的时候都会经历这样一堂课，老师问大家的理想是什么，同学们的答案大同小异，无非是鲁迅，爱因斯坦，伽利略诸公，即便再没出息，也得表示成为雷锋、王进喜们的意愿。没有人说自己要回家种田，或者做一名城管，倘若学生想要成为农民，即便老师不对其嗤之以鼻，教室外的家长却定会火冒三丈。这是中国教育的伟大成果，不管你是小猫还是小狗，都必须告诉周围的人，你有成为狮子的理想。然而，狮子之外，还有老虎，学生不知世间除了锋利的鲸齿，还有鳄鱼的眼泪，除了喜羊羊，还有奥特曼。　　____引子　　我时常惊异于儿时的伟大理想，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要加入某专家的阵营，全然不知自己内力有限，要想使出降龙十八掌，光靠仰望星空是不够的。　　长大后有了自知之明，其实，路不能走太快，时常是因为脚跟不上。如今才发现，儿时有着不靠谱的理想，并非因为自视甚高，而是因为能够效仿的对象太少，教科书只讲为人民服务的高尚道德，抑或孜孜不倦的科学精神，却无关风月，对人生的关键只字不提。一个人终其一生，将近20年的教育史，无非是从邱少云的四肢讲到黄继光的胸脯，从喜羊羊的善良到灰太狼的狡猾，偶尔沾点荤腥杂物，也逃不过三毛的流浪和琼瑶阿姨的眼泪。　　最近火爆网络的“五道杆少年”让我想起了儿时的课堂，那时，凡是有意成为雷锋一类人物的，往往是班长或者学习委员，或许是出于职务的要求，他们往往显得“道”高一尺。“五道杆少年”名噪一时，其父母大诉苦水，坚称自己的培养方式并无错误，而“五道杆少年”之所以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政治素养，竟全是天分使然，而他的理想就是“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从来不怀疑理想的魔力，但我更相信，一个人若贫穷，吃地瓜也能吃出鱼肉的味道，而不出意外，如今这位天才少年拥有的政治天分，正是因为地瓜吃的太多。他习惯于正襟危坐，对诸如“我代表…….表示崇高的协议”、“预祝…..完满成功”、“让完满…..做出应有的贡献”等说辞谙熟于心，而在社会这本大的教科书中，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的确是通过阅读文件、盖上印章来实现的，的确是通过吃地瓜来实现的。　　或许我们离理想太近了，它在周围口耳相传，甚至成了世代相传的遗产，理想不再经过内心的化学反应，而成了信仰的传染病。那些从《人民日报》、《新闻联播》找到理想的五道杆们，仍然将革命导师视为知己，孰不知，将近一个世纪过后，人们已经对“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说辞感到厌倦，政治哲学正在向生活哲学转变，诚如亚里斯多德所说的那样，人生来就是政治动物，但是没有生活的政治犹如契诃夫笔下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越结实的套子反而越会给人以弱不禁风的印象。　　几乎与“五道杆少年”同时，广州最近也有一少年值得关注，据说这位少年，为了阻止地铁统一翻新，动用了西方最为常见的反对手段，举着反对标语，号召市民签名。与“五道杆少年”从小阅读《人民日报》相对，想必这位少年有阅读《南方都市报》的习惯，顾全大局的说辞固然可憎，但是尊敬科学精神却必不可少的，为了反对而反对，这正是当下中国政治正确之外的另一种普遍状况。“地铁少年”之于“五道杆少年”虽是硬币的两面，却是同一个悲剧的两个主角。　　倘若以后有机会问起孩子的理想，我定会先让他们抬头欣赏蓝天，并聆听土地的诉说，因为以前，我的无数同学曾经咬牙切齿表示要为人民服务，而现在，不仅我们都沦为了人民，而且，没有一个人来服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