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狗"的嬗变--[野性的呼唤]和[白牙]的比较阅读

“狼”与“狗”的嬗变

——《野性的呼唤》和《白牙》的比较阅读

徐福文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江苏无锡214063)

摘 要:杰克・伦敦在《野性的呼唤》和《白牙》演绎了“狼”与“狗”嬗变的生存哲

学,二者在取材和故事构造等方面有许多相似性,同时都体现了自然主义与象征主义相结合

的写作风格。

关键词:野性的呼唤;白牙;比较阅读;生存哲学;杰克・伦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828601(2004)0420017204

美国杰出的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1875-1916)所著《野性的呼唤》(以下简称《野性》、《白牙》堪称世界文学中最优秀的关于狗的小说。1900年杰克・伦敦的第一本书——关于克朗代克的故事集《狼子》发表并给他带来了较丰厚的报酬。1903年《野性》的发表使杰克・伦敦在美国文坛树立了不朽的地位。1906年,《野性》的姊妹篇《白牙》出版,同样获得成功。

克朗代克的淘金体验和从小在社会最底层的生活经历使杰克・伦敦深刻地认识到了人类社会无情和悲惨的一面;达尔文、斯宾塞等人的著作使他更加深信人类社会也遵循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杰克・伦敦在《野性》和《白牙》中所极力演绎的血腥、残酷的生存法则正是作者所持社会达尔文主义世界观的一种影射。两部小说都以狗的生命轨迹为线索展开故事情节,但它们又不是像儿童读物那样简单的动物小说,《野性》被人们解读为杰克・伦敦的精神自传,而《白牙》则可被看作是作者演绎社会达尔文主义“环境决定论”的一则社会寓言。《野性》描述了主人公巴克从狗到狼的退化,而《白牙》则演绎了主人公白牙从狼崽到看家狗的进化。读者若对两部小说进行比较阅读可以发现,作者在两部小说中坚持了自然主义与象征主义相结合的写作风格,但从狗到狼和从狼到狗的不同嬗变轨迹在更深层次上所揭示的是作者所持的人生哲学和世界观的转变和进步。

一、别具匠心的动物寓言

杰克・伦敦的《野性》和《白牙》被解读为动物寓言故事,但它们决非一般意义上的动物寓言。伊索寓言等动物寓言故事借助动物拟人化通过简单的情节来表达一个道理或规律,因而这种说理方式有时会让读者觉得生硬或荒诞。这些动物寓言故事中的动物往往都是会说话的、同时具有动物躯壳和许多人的特征的“人化的动物”。但在《野性》和《白牙》中,巴克和白牙的一举一动都固守在读者所知的关于狗的生物学属性范围内。尽管在两部小说的某些收稿日期:2004209201

作者简介:徐福文(1972-),男,甘肃武威人,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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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中读者有时会感觉到,巴克和白牙被些许地“神化”了,他们的表现有些超乎寻常,但读者却不能否认它们仍是包裹在“狗”的生物学属性躯壳之内的动物。在《野性》第五章中作者在描述巴克与主人索恩顿间心神交流是有这样的描述:

巴克觉得那粗鲁的拥抱和低声的咒骂是最叫它快活的东西。每一次摇晃它都有一种沦肌浃髓的极乐之感,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索恩顿一松手它便站起来望着它,一动不动,嘴角含着笑意,眼里漏出激情,没有发出的声音在喉咙里颤动。这时,约翰・索恩顿便很尊重地感叹到,“天啊!你就只差会说话了!”

读者可以清楚地感到,作者几乎想让巴克说出它对主人的敬爱和感激,杰克・伦敦也一定意识到他让没有言语能力的巴克明确表达出它的感情是多么地艰难。杰克・伦敦的天才之处即在于他创造了一种以令读者信服的基于对狗的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忠实描写为基础构造动物寓言的独特构思。而这种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写实风格却没有让两部小说成为肤浅的动物故事,也丝毫没有阻碍杰克・伦敦借助动物的生命轨迹来演绎他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人生哲学。

《野性》和《白牙》都将读者的阅读视野指向生存环境极端恶劣的极地克朗代克地区被卷入淘金热的人和狗(淘金者最可靠的帮手)的生活现实。杰克・伦敦自然主义的手笔时常在读者眼前展现的是血腥、令人不寒而栗的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场面。然而,作者透过巴克、白牙和它们的其它同类以及狼群的生活极力演绎和影射的也是人类社会的部分现实。在冰天雪地的极地地区生活的动物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类一样,每时每刻都需要与恶劣的环境作生死抗争。生命力的极度张扬和宣泄是动物继续生存的基础和保障,也是像杰克・伦敦一样从社会底层通过不懈奋斗爬至上层社会的尼采哲学中所谓的“超人”取得成功的基础。阅读这两部小说时深深触动读者心弦的正是这样的与我们人类的生活经历和体验相似的地方。

二、自然主义的写作风格

《野性》和《白牙》两部动物小说隐含的哲学命题是一致的,即“环境决定命运”。这种哲学思想基调表现在写作风格上自然就是自然主义。杰克・伦敦本人1897年去克朗代克淘金的亲身经历给两部小说生动准确的描写提供了可靠的保证,作者不是动物学家,但他对巴克和白牙与人、与同类拉橇犬以及与自然的每一次搏斗都是那么传神和扣人心弦。我们在巴克和白牙身上感受到的充满生命活力、顽强不屈、热情而又冷静的品质也正是作者的写作精神状态的一种展示。两部小说中最令读者陶醉的恐怕也正是那些充满生命张力的自然主义风格的章节。

巴克原本是米勒法官家的一只狗,它有很好的出生——(父亲是圣伯纳大种犬爱尔莫,母亲舍卜则是条苏格兰牧羊犬),它“既不是宠物,也不是猎犬”,它带有“十足的王室气派”。但它由于轻信人类而被坏人绑架贩卖,此后又被三次转手,在此期间,巴克时刻都需要面对来自人、狗群和自然这三方面的种种挑战,它很快就学会了一切在极地险恶的环境以及“大棒和獠牙的法律”下生存需要的手段和伎俩。环境还把曾经养尊处优的巴克逐步改造成一只狡猾、凶残、噬血成性的狼一样的狗。当然,作者给巴克背弃文明、走向荒野所提供的原因,除险恶的环境外,更重要的是一种延续千万年、深深埋藏在动物潜意识中的“本性的呼唤”。《野性》与《白牙》还有一点显著的不同就是环境决定论在《野性》中被隐含在故事情节的构造中,而在《白牙》中的许多章节里,这种思想主题是以作者的口吻明明白白讲出来了。

《白牙》的篇幅是《野性》的两倍多,故事情节也更加丰富曲折。同时,有了《野性》作基础,—18—

杰克・伦敦在描写狗的行为时变得更加细腻和娴熟;但在构造故事的许多手法方面,《白牙》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创新之处。白牙也有不凡的出生——它由一只印第安人的母犬(它也是狼和犬的后代)走失后与狼所生,所以它具有更多狼的特征。它出生后不久,母亲带它在丛林中偶遇从前的印第安主人,从此白牙走上了从野性向文明归化的道路。白牙同样像巴克一样经受了残酷无情的弱肉强食生存法则的洗礼。印第安主人“灰狸”为换酒喝把白牙易手给白人“美男史密斯”,此后它经常被新主人带去展览,或打赌跟其他狗咬斗。白牙几乎总是战无不胜,但在跟牛头犬“切罗齐”相斗时险些被对方咬死,幸而来看热闹的斯各特赎买下了垂死的白牙。经新主人斯各特悉心照料,白牙很快伤愈,并开始渐渐熟悉“文明世界”的生活法则,“人类的友善象太阳般照射着它的身体,而它也如植于沃土中的花朵一样茁壮成长。”为给白牙由野性向文明进化的脚步作注脚,杰克・伦敦在《白牙》中不止一次地阐述了环境决定论的思想:

它的遗传特征可比作是像黏土的生命物质,它具有许多可能性并能被塑造成各种不同形状,环境的作用就是将其铸造成黏土,给它一种特定的形状。假使白牙从未走近人类的篝火,荒野会把它塑造成真正的狼,然而上帝给它提供了另一种环境,它就被塑造成了一只带有相当狼性的狗,可那也是狗而不是狼。

三、象征主义和极端主义

如果说《野性》和《白牙》中的自然主义或现实主义描写都旨在投射人类社会现实的某些方面,或者如果说我们在阅读两部小说时会在心灵深处有所触动的话,那么我们一定能在小说中找到一些以动物界——即犬类的生存现实来影射人类社会生活的一些切合点。

事实上,尽管杰克・伦敦坦白他自己未曾意识到他的《野性》是一个社会寓言,他也不是蓄意要那样写,但读者还是能在两部小说中找到不少象征主义的例子。“狼”与“狗”的形象是两部小说中共同的一个象征。从生物学意义上讲,“狼”与“狗”是同类,我们似乎可以最简单地作如下概括:“狗”是被人类驯化了的“狼”,而“狼”只是未被驯化的野生的“狗”。但在《野性》和《白牙》中,“狼”与“狗”却蕴涵了极其丰富的象征意义。在杰克・伦敦的哲学逻辑中,“狼”与“狗”的分类原则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如上文引文可看出,“狼”与“狗”的区分主要是由环境造成的。巴克的背弃文明和白牙接受文明都是这一规则的体现;其次,“狼”与“狗”的标签由人类掌握,服从、遵守人类所制定规则的就是“狗”,否则即是“狼”;再次,“狼”与“狗”是可以自由嬗变的,若环境充满仁爱和关怀,野性的“狼”就能变为驯服的“狗”,若环境残酷恶劣,被驯化的“狗”(如巴克)就会退化成野性的“狼”;最后,狗群中最强壮凶猛,生命力最旺盛,最具智慧。简言之,生存竞争中的“最适者”即是“狼”。另外,“篝火”和“荒野的呼唤”也是贯穿两部小说的象征形象。对狗而言,“篝火”是区分动物与人类或“狗类”与“上帝”的标志,是文明的象征。而“荒野的呼唤”与“篝火”相反,它一方面代表着远离文明的荒野,另一方面也象征着被驯化的狗在残酷恶劣的环境中向往野性和退化的一种欲望或本能。《白牙》中象征主义的运用更多。比如在标题为“世界的围墙”一节中作者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描绘小白牙在洞穴里摸索的经历,洞穴及围墙就是它最初接触的也是最小的一个世界,围墙是保护它生命的屏障,脱离了这个屏障,它就要面对残酷恶劣的环境,所以,洞穴的围墙也就象征了生命的脆弱和渺小。

浪漫的杰克・伦敦为塑造巴克和白牙这样的“超狗”,有时会忘乎所以,肆意强化“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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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特征,这就多少有点极端主义的倾向。读者肯定会感到巴克和白牙的形象在狗的世界中都过于高大,作者特意给了巴克和白牙优秀的血统——名犬与狼的后代,但为了让它们的行为令读者信服,杰克・伦敦在两部小说中都有类似下文的描述(特别注意作者描写所用的修饰语):

它的狡猾是狼的狡猾,野性的狡猾;它的聪明是牧羊犬和圣伯纳犬的聪明。这一切,还加上它在最严酷的学校里获得的经验,使它变成了一只在蛮荒里漫游的最可怕的动物,一只净吃肉的肉食动物,处在最佳的年华,生命的高峰期,……他的每一部分:头脑、身体、神经和纤维都调试到了最佳的音阶,各部分之间又有一种完美的平衡与和谐。对于要求动作反应的形象、声音和事件它都能以闪电般的速度作出反应。……它感知、决定和反应同时完成——实际上这三者是依次完成的,但它的三者之间的间隙太小,因而同时出现。它的肌肉象弹簧一样,一弹便出现了猛烈的行动。生命一以辉煌的洪流流过它全身,愉悦恣肆直到它似乎要因狂欢极乐而爆炸,向世界喷涌宣泄。

四、社会达尔文主义生存哲学的演进

杰克・伦敦生活的时代正逢达尔文(1809-1882)、斯宾塞(1820-1903)的进化论和社会达尔文主义学说盛行,他们的思想在《野性》和《白牙》里都得到了充分的表达。“适者生

)、存”(“大棒与獠牙的法则”、“弱肉强食法则”、“吃与被吃法则”“本能”(“野性的呼唤”,)

这些主题在两部小说中是十分突出的。杰克・伦敦在巴克、白牙身上都强调了遗传特征(上文提到二者“显赫”的出生)的重要性。同时在巴克、白牙和巴塔德这些“超狗”带有尼采(1844-1900)哲学中“超人”形象的烙印。巴克和白牙不同的归宿也反映了作者在接受这些新思想时的困惑和矛盾,在《野性》发表前,杰克・伦敦尚未成名,生活窘迫,再加上淘金无获而归,这些可能都使作者感到生存竞争残酷无情。个体的生命在恶劣的环境里显得十分无助,生命中有价值的东西随时都会被各种毁灭性的力量所掠夺。因此《野性》背后的作者是极端个人主义、乐观而宿命、积极而遁世的充满矛盾的杰克・伦敦,然而在这种矛盾的背后,他极力颂扬的是生命力的完全释放和绝对的自由。巴克背弃的是有时慈爱、有时残酷的令其无法信赖的文明世界,也就是旧的生活秩序,而原始的荒野是一个完全自由的新世界。在

)的思想《白牙》里,作者更加强化了“本能”(达尔文《物种起源》一书第7章就是“本能”

),而斯宾主题(《野性》中“instinct”及其派生词共出现7次,而《白牙》中共出现41次。

塞所提倡的“环境决定论”思想由杰克・伦敦通过白牙从野性走进文明的生命历程作了更加充分的演绎。如果说在《野性》中作者为个体与社会矛盾给出的解决途径是背叛和逃避的话,那么在《白牙》中作者一直都在强调一种秩序对于社会的重要性,白牙接受文明的漫长过程也就是它学习并接受种种秩序和规则的过程,极端的个人主义将会使一个个体成为“众人之敌”和“无家可归者”。所以,在这一点上体现了作者思想的巨大转变和超越。

参考文献:

〔1〕.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London・Jack.TheCalloftheWild,WhiteFangandotherStories〔M〕

1994.

〔2〕杰克・伦敦.海狼野性的呼唤〔.北京:译林出版社,2000.M〕

〔3〕欧文・斯通.杰克・伦敦传——马背上的水手〔,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9.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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