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完美

文/阿辉

初到美国时,发现他们大型活动的乐队和仪仗队的组成,非常地不整齐。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小瘦子还有大胖子,有白种人还有黑种人,有墨西哥人还有亚裔人,总之无法八门,千奇百怪。别说跟我们的仪仗队比,就算是天安门广场前走过的游行队伍,也比他们整齐百倍。于是便觉得美国这个社会,也像他们的乐队和仪仗队一样,嘻嘻松松,缺乏组织,更缺乏整齐一致的美感。

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就此事请教一位美国教会的牧师。他说,这样的公众活动,如果仅仅以身高、胖瘦、男女、种族为标准来确定是否有权参与,那么对于不能参加的人就是一种不公平。以瘦为美,便粗暴地剥夺了胖子参与的权利,是对胖子的不恭。以白为美,因而剥夺黑人参与的权利,就是对黑人的侮辱,这在种族问题极为敏感的美国,可是大话题。世界和人类本来就是由这些不同的元素组成的,美也好,丑也好,只是人类认知的标准不同。况且,美国是个基督教影响很深的国家,以基督教的信仰,在上帝眼里人人都是美好的,在上帝眼里,人人都同样珍贵。因为,全人类都是上帝按着他自己的完美形象造的,这也正是现代人权观念起源于西方的信仰基础。

原来,不完美中其实包含着完美,甚至很可能包含着我们不知的更大的完美。

以这样的角度,再去反思高低胖瘦务求一致的中国式的整齐,似乎又发现了不完美。完美与不完美的定义,不过是人类以自我不完整的价值观做出的分类。而这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的运转,很可能不是按着我们有限的认识能力所定义的价值观来运转的。如果把我们这样的完美观强加于生活中的各个细节中,很可能造成不完美,甚至破坏。

有了这样的认识,不再买个头大小一致的鸡蛋,因为,鸡蛋原本是大小不一的。一样大小的鸡蛋,多数是各种化学饲料催生出来的。有了这样的认识,不再买颜色焦黄一致的黄花菜,因为,黄花菜的真实颜色深深浅浅。完全一致且外观喜人的,是用硫磺熏过的。有了这样的认识,不再逼迫儿子一定要考上大学,因为这个世界不是仅由大学毕业生组成的。除了大学生,还需要工人、农民,需要扫地的清洁工,还需要做饭的厨师。

网上流传着一段视频,浏览率极高。在新加坡,一个早逝男人的妻子,在他葬礼上的悼词里说,感谢大家都回忆了我丈夫在世时的种种优点,今天我来回忆一下他的缺点。他睡觉的鼾声,如果形容一下的话,和火车启动的分贝数差不多。跟他结婚十几年来,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六千多个夜晚。昨天夜里,那个鼾声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黑夜是那么地寂静,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直到天亮……说到这里,观众和她都潸然泪下。

原来,不完美也是一种完美。

本文刊于中国作家网博客文章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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