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红楼梦]图书出版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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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是红学史上备受关注的一年,是新世纪以来继热热闹闹的2005“秦学”、2010“新版《红楼梦》电视剧”、2013“曹雪芹逝世250周年”之后,再次吸引全国上下眼球的“曹雪芹诞辰300周年”的红学年。从年初开始,为了纪念伟大作家曹雪芹,《红楼梦》成为各出版社恐落人后的奶酪。无论是微言大义的学术红楼,还是通俗易读的普及读物,或者不同版本的原著文本,都获得了雨后春笋般喜人的长势。与前两年相比,本年度的《红楼梦》图书出版在稳健中呈现出井喷态势,尤其是《红楼梦》原著的整理与改编,将近百种。本文大致以红楼书籍的内容分类与出版形式为标准,对2015年度已出版的“红楼梦”书籍综述如下,以便大家对这一年来的红学出版有一个简单的了解与认识。

本年度的《红楼梦》图书出版,无论在出版范围还是作者群体方面都有可圈可点之处。顺着“曹雪芹逝世三百周年”的东风,红学图书出版事业也在乘风破浪前进。在没有曹雪芹的新材料出现之前,其家世、版本等的研究成果中,依然是民国旧著的重刊引领红学普及的主流,比如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蔡元培的《石头记索隐》、胡适的《红楼梦考证》、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等。当代资深红学家冯其庸、邓云乡等人的代表作的再版也引发了新一轮《红楼梦》阅读的热潮,而新著中有关曹雪芹资料的论述整理也不容忽视。红学研究队伍的年轻化依然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一件事,95后作家也开始崭露头角,但令人遗憾的是,今年出版新著的资深红学家似乎少了一点,港台作者不只蒋勋风头强劲,朱嘉雯、黄一农也有专著出版或再版。本年度出版的《红楼梦》图书所涉领域相当广泛,据统计,有关《红楼梦》家世、版本考证的有14种(含再版7种),新索隐著作大约9种;《红楼梦》文本解读,包括风俗、文化以及诗词解读总共46种(含重印、修订10种);《红楼梦》的改编与传播研究11种;《红楼梦》比较研究2种;红学史研究4种;《红楼梦》的译介研究4种。共计90种,以下分述之。

(一)《红楼梦》的家世版本研究与新索隐的兴盛

1、《红楼梦》的家世与版本研究

胡适的《红楼梦考证》(北京出版社)、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等引领红学研究方向的名作再次受到出版社的青睐。译林出版社则以《三大师谈红楼》分别收入了国学大师王国维、蔡元培、胡适的《红楼梦评论》、《石头记索隐》和《红楼梦考证》。这些无论红学的爱好者还是研究者皆奉为圭臬、具有广泛影响的大作自不必细述。值得一提的还有冯其庸的《曹雪芹家世·〈红楼梦〉文物图录》和《敝帚集——冯其庸论红楼梦》也被重版。前者初版于1983年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本年度由青岛出版社再版。后者在2005年曾作为“名家解读红楼梦”系列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本年度又作为“中国艺术研究院学术文库”由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书中的家世研究、抄本研究、作者作品研究三方面内容基本不变,增补了《三论庚辰本》、《对庚辰本、己卯本关系的再认识》两篇代表作者近年对庚辰本、己卯本新思考的文章,删掉了《影印北京师范大学藏抄本石头记序》、《清代的评点派红学》。《中国艺术研究院学术文库》是系统总结我国艺术学理论前沿发展的大型出版项目,共200卷,其内容包括戏曲、音乐、美术、舞蹈、红学、非遗等等,几乎涵盖了文化艺术的所有门类。2015年度入选出版的有关红学方面的书籍共有三种,除冯其庸的《敝帚集——冯其庸论红楼梦》外,还有孙玉明的《红海求索集》、孙伟科的《红楼梦与诗性智慧》。前者共收录十五篇有关《红楼梦》的文章,多为史论、考辨性文章,如《红楼梦研究批判运动发生的偶然与必然》、《新红学考证派的奠基人——胡适》、《再谈红楼梦的著作权问题》等,从中不难看出作者扎实的文史功底和严谨的思辨能力。后者则从《红楼梦》的观念与艺术、红楼人物、红楼学术人物、红楼传播等四个方面对红学的发展、普及与传播做了较为详尽的论述。

广西师范大学再次重印了唐德刚的《史学与红学》,属于“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丛书·唐德刚作品集”之一种。尽管书中有关红学的只有《〈红楼梦〉里的避讳问题——〈胡适口述自传〉译注后按》、《曹雪芹的“文化冲突”——“以经解经”读〈红楼〉之一》、《海外读红楼》三篇,却丝毫不妨碍我们领略这位史学巨擘的活泼文笔与独家视角,感受他汪洋恣肆、纵横千里的文风。继去年台湾清华大学出版社之后,中华书局今年再版了黄一农的《二重奏:红学与清史的对话》。

本年度关于曹雪芹家世生平的著作有二本,分别是南京大学出版社苗怀明著、(日)村田和弘译的《中国思想家评传》简明读本·日中文对照版《曹雪芹》和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樊志斌的《曹雪芹传说》。前者对曹雪芹的家世、生平、创作、思想及《红楼梦》续书、流传等做了较为系统的探讨,后者则收集整理了北京西山地区现存有关曹雪芹的传说,如曹雪芹看病、拿鹰抓鸟、题诗作画等数篇故事。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了北京曹雪芹文化发展基金会、北京国际文化创意与传播基地主编的《梦飨三百年:曹雪芹诞辰三百周年特展》,梳理了自《红楼梦》诞生以来有关研究成果,力求相对完整介绍曹雪芹的一生,尤其是还原其在香山一带的足迹。

有关版本的新著并不多,夏薇的《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初探》(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是历时十年完成的红学论著,在以往“八十回脂本”和“一百二十回刻本”系统研究的基础上,对一百二十回抄本系统作了介绍和研究。作者认为这是一个被忽略的版本系统,因它与后四十回作者问题密切相关,故从脂批以及新红学代表人物胡适、俞平伯等观点以及后四十回中的不能“续”的一些重大情节论证后四十回非高鹗续,并对籀红室藏本、春草堂藏本、补拙斋抄本、吉晖堂藏本、蒙古王府本补抄部分、杨继振藏本的总目、舒元炜序本、皙庵藏本、眉盫藏本等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论述。

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周文业的《红楼梦版本数字化研究》(上下册),上册《“庚寅本”〈石头记〉等版本数字化研究》主要对“庚寅本”、甲戌本等与《红楼梦》版本有关的五个问题进行了数字化研究;下册《“庚寅本”〈石头记〉等版本整理比对本》则包括一些版本的整理本、批语辑评、比对本等三部分内容。作者在研究过程中大量使用了数字化比对方式,他认为数字化比对可以快速、一字不漏地查出所有的文字差异,为后续的人工分析研究大大节省了时间,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版本数字化虽然给传统文学研究带来极大的便利,但也只能作为辅助手段,而不能完全依赖它,在研究中还是要认真比对原本,才能得到可靠的结论。

2、新索隐的兴盛

索隐派一直在红学研究中余波不断,虽然掀不起太大的波浪,却从不甘退居幕后。是谁创作了《红楼梦》?《红楼梦》里的“真事隐”究竟隐去了什么秘密呢?在经历了刘心武“秦学”的喧嚣之后,索隐在今年又大行其道,共有9部相关著作出版。

假如《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那会是谁呢?这是许多善于猜谜的人们最热衷的话题。继土默热倾力给《红楼梦》的著作权提供了候选人洪昇之外,又有两位清代知名人物纳入了《红楼梦》作者的阵营,那就是钱谦益与冒辟疆。李旭的《〈红楼梦〉的秘密——钱谦益的石头记》(中国戏剧出版社)号称“集小说、诗歌、南明史为一体,真正还原红楼梦这部史诗性作品”。作者认为《石头记》就是南明的灭亡史、战斗史,而写《石头记》的人则是“亲历者,是史家,用诗歌和小说来写史的。而具备创造这部人类巅峰小说的又有刻骨铭心的亲历经验者,只有东林领袖、四海宗盟、石头城的礼部尚书钱谦益。他贯穿了、策划了、高度参与了南明二十年的抗清史,与贾宝玉在人世十九年、贾元春宫闱二十年时间吻合”(《诗史之家的南明词典(代序)》)。李旭认为,《石头记》是钱谦益“一失足成千古恨,悼念故国心系复明”的产物,这与早期索隐派的观点一脉相承。冒辟疆之所以也在今年很火,离不开其后人的推波助澜。其实,关于《红楼梦》与如皋冒氏有联系早就被提出,王梦阮、沈瓶庵《红楼梦索隐》一书的立论基础就是《红楼梦》写的是清世祖与董小宛的恋爱故事。2002年,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出版了王以安的《细说红楼》,作者认为《石头记》是以董小宛事迹为骨干,以冒襄《影梅庵忆语》为全书之贯绳,冒辟疆再次与《红楼梦》牵上了线。至于把《红楼梦》的著作权直接归于冒辟疆的,还是他的后人冒廉泉。自2012年8月《冒辟疆著作〈红楼梦〉初探》一文在《新民晚报·新如皋》上连载以来,不断有报纸就此观点发文。2014年,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冒辟疆著作红楼梦汇考》(第一辑),并在本年度出版了《冒辟疆著作红楼梦汇考》(第二辑),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度引发了“冒辟疆”热,并于9月份举行了“如皋《红楼梦》作者新探学术讨论会”。《红楼梦》自问世以来,除了曹雪芹,据不完全统计,有六十多人都被赋予了著作权,袁枚、李渔、吴梅村、洪昇等都是其中之一,冒辟疆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大多数爱好索隐的痴迷者还是承认曹雪芹的著作权,尽管他们会给曹雪芹提供新的生平,比如东方出版社出版的紫军、霍国玲的《考证曹雪芹》。全书共收14篇文章,涉及曹雪芹的生卒年、著作权以及与清皇族的关系等,最令人瞠目的是他们认为曹雪芹母亲是康熙的公主,康熙大帝是曹雪芹的外公!曹家有一女(林黛玉的原型)做了雍正的皇贵妃、皇后,曹雪芹被封为“侯爵”。不过更多人追寻的是《红楼梦》到底写的是谁的故事。铁农的《脂梦别史:石头记里曹家事》(民主与建设出版社)依然走的是小说与历史混为一谈的老路,作者从曹学、《红楼梦》文本与版本以及脂批等角度解读《石头记》,得出六个“别史”观点:如《红楼梦》有两部,曹雪芹是两人,一个是曹寅之子曹顺,另一个是曹寅之孙曹頫之子曹霑;脂砚斋是李香玉,是曹霑之妻,即《石头记》中的薛宝钗的原型人物……。而其由“乾隆甲戌前推‘披阅十载’的十年,正是清兵入关百年的时间,寓意‘胡运无百年’”推出《红楼梦》号召“反清排满”的观点则又归入蔡元培一路。丁以华的《探秘红楼梦》(上海古籍出版社)通过作者近十年的潜心研究,“揭开金玉惊天之谜——贾宝玉和薛宝钗两人原型是曹雪芹的亲生父母”,并不断抛出一个个大惊雷,如贾母的原型是曹雪芹曾祖母孙氏、贾政原型是曹寅、贾瑞的原型是允祥、贾敬形象是影射雍正皇帝、贾府原型为江宁织造曹家、史家原型为杭州织造孙家、王家原型为苏州织造李家、薛家原型为清康雍乾重臣富察氏马齐家……,作者“联系清初社会背景、皇室宗亲复杂的人际网络、曹家兴衰历史”,认为《红楼梦》是一部曹雪芹的家史,小说再次与历史合流。张志坚《另解红楼梦》(人民日报出版社)是作者投入28年时间阅读、研究、考证的成果。作者在山东峄山考证到雍正三年的“宝玉”石刻;在康熙朝曹寅修订的《长生殿》版本中发现了《红楼梦》甲戌本第一回批语中“为《风月宝鉴》作序的棠村”,是河北正定康熙朝的相国梁清标;通过康熙四十七年的《平阳府志》断定东鲁孔梅溪的代表人物是孔尚任……,并得出曹雪芹不是唯一作者,只是一个归结者。她还考察出藏在贾雨村背后的历史原型人物——魏廷珍。该书由著名作家二月河作序。刘建平的《五个帝王的红楼身影》(上海文化出版社)则认为曹雪芹家族与清皇室存在百年恩怨,大起大落的悲剧命运不但让曹雪芹关注康熙、雍正,更将眼光延伸到自尧舜起到雍正止的全部历史中,尤其是舜、秦始皇、唐玄宗、康熙和雍正五个帝王身上。因此,作者认为《红楼梦》寄托了曹雪芹的政治理想,在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主要人物的身上,都投射着上述五个皇帝的身影,是他们的性格及政绩的反映。用丁亚平在为本书做的序中的话来说“《红楼梦》全书就是一把风月宝鉴,一面是十二金钗的女性世界,另一面则是康熙、雍正等帝王们的男人世界”。

以上诸书对《红楼梦》的猜谜毕竟还联系了历史、社会等大环境进行,李铁的《红楼梦中人:反看红楼梦也是一种修行》(东方出版社)则完全着眼于曹雪芹的情史。此书是作者继《仓央嘉措: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之后推出的又一本“人生修行”系列。《红楼梦》甲戌本第七回在“方知他学名唤秦钟”处有双行夹批云“设云秦钟。古诗云:‘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二语便是此书的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作者由此推论《红楼梦》是为心上人秦红玉昭传,书中的贾元春就是秦红玉,而贾宝玉则是曹雪芹的化身。反着看《红楼梦》,其实也就是秦红玉的传记,里面隐藏的是皇帝和皇妃的故事,皇帝是指乾隆,皇妃就是曹雪芹所钟爱的秦红玉。

一本步应华的《红楼梦时序推演》(现代出版社),对红楼故事到底发生在哪个年代,贾宝玉和大观园女儿们究竟出生于何年何月?贾母的年龄为什么前后矛盾?……等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全书共七十五回,作者认为“日月合璧,五星连珠”这一个让雍正皇帝“付诸史官,颁示中外”的祥瑞是时序推演的灵犀关键,并以此为时序轴点,剥茧抽丝地梳理出一条所谓灵动而严谨的时间珠串。(待续)

本文系中国艺术研究院长期科研项目“红楼梦研究年度发展报告”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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