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任少卿书]:解读司马迁和[史记]的一把金钥匙

报任少卿书》：解读司马迂和 史记》的一把金钥匙 　 　。韦　 丹　摘要 ： （ 任 少 卿 书》是 司马 迁给任 安 的 回复信 ，更 是 司马 迁 “ （ 报 自己的 简洁的 注释 ” 。 我 们 从 中可 以获 得 许 多 　 　研 究 司 马迁 的 史料 价值 ，是研 究 司马 迁的 一篇 重要 文 献 ，也 是研 读 《 史记 　 的 一把 金 钥匙 。 　关 键 词 ：司 马迁　 （ 任 少卿 书　 （ 报●　研 读　史记　书信 发展 至 西汉 ，基本 成 为 了私 人传 情达 意 的　 具 。 ［ 　亦 何 面 目复 一 父母 之 丘 墓 乎 ？ ” 卜 　ｚ 身 心 受 到摧 残 ，痛　 　信 中倾 诉 的对 象 多为 自己的 亲朋 好 友 ，一般 来 说 ，不 对外 公　 不 欲 生 ： “ 以肠 一 日而九 回 ，居 则 忽忽 若 有所 亡 ， 出则不　 是开 ， 具 有 较 强 的 隐 秘 性 ， 冈此 作 者 挥 笔 时 ， 不 需要 思 前顾　 知 所如 往 。每念 斯耻 ，汗 未 尝不发 背 沾衣也 。” ｌ （７） ２ Ｐ３ 肉体　 ］ ２６ 后 ，左 顾 右 盼 ，再 三 斟 酌 ，反 复推 敲 ，而 是任 思 绪 恣 意挥　 洒 ， 自由驰 骋 ， 随意 倾泻 ，一叶 为 快 。正 因为 如此 ，书信 往　 往 有较 高 的 史料价 值 。 鲁迅 曾说 ： “ 竟较 近 于 真实 。所 以 究 　 的痛苦 ，心 灵 的折 磨 ，几乎 令 人 窒息 。在 如 此非 常 态下 ， 司 　 马迁 依然 以顽 强的 毅力 完成 历 史 巨著 《 史记 》 的撰 写 ，令人　 肃 然起 敬 ！如 果说 《 史记 》让 我们 看 到 的是 一位 才 华横 溢 的　从 作家 的 日记 或尺 牍 上 ，往 往 能得 到 比看他 的作 品更 其 明晰　 司马迁 ，容 易让 我 们对 他产 生 一种 “ 山仰 止 ，景 行行 止 ” 高 　 的 意见 ，也 就是 他 自己的 简洁 的注 释 。 ” ｌ （ Ｏ １ Ｐ ８ 马迁 的 ］ ４　司 　 伟 人 距离 感 ，那 么 ， 《 　 报任 少 卿 书 》却 带领 我们 走 进他 的心　 《 任 少 卿书 》 ，是 司 马迁 写给 任 安 的回 复信 ， 更是 司 马迁　 灵 深 处 ， 了解他 的 感情 世 界 ，感 受他 普通 而 真实 的 一面 。这　 报“ 自己的简 洁 的注 释 ”。后 人从 中可 以获得 许多研 究 司 马迁　 有 助 于 我们 对 司 马迁 进 行正 确而 全 面 地解 读 。 　的史 料价 值 ，是研 究司 马迁 的一 篇　 要 文 献 ，也 是研 读 《 史　 同时 ， 司马迁 还 存 书 中多 次强 调受 腐 刑 是对 人格 最 大的　记 》 的一 把 金钥 匙 。 　 《 报任 少 卿书 》写 于 太始 四年 （ 元前 ９ 年 ），此 时 司 公 ３ 　 马 迁 因李 陵之 祸 已遭 宫 刑 ， 出狱 后 任 中　 令 ， “ 　 领赞 尚书 出 　侮 辱 ： “ 莫 人 于 宫刑 ”ｌ （ 。 ， “ 上不辱 先 ，其 次不　 诟 ２　 ” 　 太 Ｉ 辱 身 ，其次 不 辱理 色 ，其 次 不辱 辞令 ，其次 诎体 受 辱 ，其 次　 易 服 受 辱 ， 其 次 关 木 索 被 篓 楚 受 辱 ，其 次翳 毛 发婴 金 铁 受　入 奏 事 ”， 是汉 武 帝的 近 臣 。之 前 任 安 曾写信 劝 他 以职 务之　 辱 ，其 次 毁肌 肤 断 肢体 受 辱 ，最 下 腐 刑 ，极 矣 。 ” ｆ （ ７ ） 　 Ｐ３　 ２ ２２ ｌ便 ， “ 贤 进 士 ” 。 司 马 迁　 公 务 在 身 ， “ 卒 无 须 臾 之　 那 么 ，为什 么 司 马迁 不 以死拒 刑 ，而 是 “ 推 卒 隐忍 苟活 ， 函粪 土　 问 ”，故 久 未报 。而这 个 时候 ，任 安 在太 子 刘据 起兵 和 江充　 之 中而 不辞 者 ” ？因 为他 “ 私 心有 所 不尽 ，鄙没 世而 文采　 恨相 斗 中受 牵 连下 狱 。司 马迁 担 心他 即将 遭 斩 ，就 给他 同 了这　 不表 丁后 也 。 ”ｌ （ ”这样 的选 择基 于他 对 生与死 有 自己独　 ２　 １封 信 。全 文 紧紧 抓住 任 安要 求 其 “ 于接 物 ，推 贤进 士 ”这　 慎一特 的见 解 ： “ 固有 一死 ， 死有 重 于泰 山，或轻 于 鸿 毛 ，用　 　 人 受 极 刑 ，而 以死 了之 ，无济 于事 ， 　句 话 ， 向任 安 敞 开 心 扉 ， 把 自 己不 平 的 遭 遇 ，愤 闷 的 心　 之 所趋 异 也 ”。 ｌ （ ２　 【情 ，对 生 与 死 的态度 ，全盘 托 出 。书 中对 受 刑前 后 的心 理变　 化 加 以细 腻而 真 挚地 刻 画 。受 刑前 ，沿袭 先 父 史官职 务 ， 喜　“ 世又 不 与能 死节 者 比 ，特 以为 智 穷罪 极 ，不 能 自免 ， 卒就　 死耳 ” ｌ 　 ｆ 　 ，这 样 的死 ，与 蝼 蚁 无 异 ，他 不 屑这 样 选　出 望外 ， 备 感 珍惜 ， 日夜 努 力 ， 期 望 得 到 皇 上 的宠 幸 一 一　 择 。他 要追 求 不 朽 的功业 ，著书 立 说 ： “ 仆窃 不逊 ，近 自托　 “ 上幸 以先人 之 故 ，使得 奉 薄技 ，出 入周 卫之 中。仆 以为　 主 于无能 之辞 ，网 罗天 下放 失 旧闻 ，考之 行 事 ，综 其终 始稽 其　戴盆 何 以望 天 ，故 绝宾 客之 矢１ 室 家之 业 ， 日夜 思竭 其不　 成 败必 坏之 理 ，凡 百 三 卜 ，亦 欲 以究 天 人之 际 ，通 古今 之　 【 ，忘 篇 肖之 材 力 ，务 壹 心营 职 ， 以求 亲 媚 于主　 ’ 　 ｚ ” ；受 刑　 变 ，成 一 家 之言 ” Ｉ 　 ｚ 　 【 　 ，无 奈 “ 创 未 就 ” ，就 因李 陵　 草后 ，受尽 别人 的鄙视 ： “ 残 处秽 ，动而 见 尤 ，欲益 反 损 ” 身 　【 ２｝ Ｉ 　 ｚ 　，事件 被 判腐 刑 。但 他 没有 放 弃 ，而 是 以古代 圣 贤 发愤 著 书的　“ 余 之人 ， 无 所 比 数 ，非 一 世 也 ，所 从 来 远　 事例 激 励 自己： “ 西伯 拘 而演 《 易》 ；仲 尼 厄而 作 《 刑 　 盖 周 春　矣 。昔 卫 灵 公与 雍 渠载 ，孔 子 适 陈： 商鞅 因 景 临见 ，赵 良寒　 秋 》 ； 屈 原 放 逐 ， 乃 赋 《 骚 》 ； 左 丘 失 明 ， 厥 有 《 离 国　心 ；同子 参 乘 ，爰 丝 变 色 ： 自占而耻 之 。 ” 　独： “ 　 郁悒 而 无 谁语 。 ”ｌ （ ２　 ｌ（　７倍 感孤　 语 》 ； 孙 子 膑 脚 ， 《 法 》 修 列 ； 不 韦 迁 蜀 ， 世 传 《 　 Ｐ２ ２　 ７ 　 兵 吕 览 》 ；韩 非　 秦 ， 《 难 》 、 《 愤 》 。 《 　 说 孤 诗》 三 百篇 ，大　愧 对 祖 先 ： “ 辱先 人 ， 　 污 　中 国分　文学研完　氐贤 圣 发愤 之 所 为作 也 。 ” 　 他 要 效 法前 人 ，于 逆 境　 陵辩 解没 有 任 何 的私 心杂 念 。在 为 李 陵辩 解 这件　 中 发 愤 著 书 。 于 是 他 从 容 地 面 对 腐 刑 ， “ 极 刑 而 无 愠　 表 达 了 司马 迁对 汉 武 帝 的忠心 ，更 是 体现 了司 马迁 尊重 事 实　 　 就色 ”。书 中 司马 迁表 达 了进 步 的 生死 观 和价 值 观 。 了解 了 司　和 一 分 为 二全 面 看 待 问题 的伟 大 人 格 。 正 因 为 如 此 ， 《 　 史　记 》描 写 人 物较 为 全面 而 客观 ，如 写 吕后 ，司 马迁 既写 她 的　马 迁进 步 的 生死 观和 价 值观 ，我 们就 不 难理 解　 在 《 记 》 史 　一断戚 夫 人手 足 ， 　 书 中 ， 司 马迁 对 于 那 些 为 了建 功 立 业 而 忍 辱 负 重 的英 雄　 残 忍 毒辣 ：残 害赵 王 ：施 酷 刑 于戚 夫 人 ， “　 人 　 们 ，从 不 吝惜 他 的赞 美 之辞 ，如在 《 史记 ・ 子 胥列 传 》赞　 去 眼 ，恽 耳 ，饮 瘠 药 ， 使 居 厕 中 ， 命 日 ， ‘ 彘 ’ ” 。 伍中评 价 伍 子 胥 ： “ 令伍 子 胥 从 奢 俱 死 ， 何异 蝼 蚁 。弃 小　 向 义 ，雪 大耻 ，名 垂 于后世 。 ”ｌ 　 ３ 　 ｌ （９ 这 些所 作 所为 连她 的亲生 儿子 都 难 以置信 ，叹 日 “ Ｐ７ ３） 非人　又 如在 《 史记 ・ 颇蔺　 所 为 ” ！而 对 于 在 汉 高 帝 打 天 下 之初 ， 吕后 与 高 帝 出生 入　 廉相 如列 传 》赞 中 高度 赞 扬蔺 相 如 ： “ 方蔺 相 如 引璧 睨 柱 ，及　 死 ，及 辅 佐 高帝 定 天 下的 功 劳 ，也 一一 记 下 ，没 有抹 杀 。 并　 孝 叱 秦 壬左右 ，势 不过 诛 ，然 士 或怯 懦 而 不敢 发 。相 如 一奋 其　 且对 于 吕后 的执 政 ，也 给 予充 分 的 评价 ： “ 惠 皇 帝 、高 后　 气 ，威 信敌 国， 退而 让颇 ，名 重太 山 ，其 处 智 勇 ，可 谓 兼之　 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 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　矣 ！” 　　 　。‘ 。 　拱 ， 高后 女主 称 制 ，政 不 出房 户 ， 天 下晏 然 。刑 罚 罕用 ，罪　 人是 希 。 民务 稼穑 ，衣食 滋 殖 。 ” ｌ （ ３　 　 Ｊ 又 如 写项 羽 ，既写　司 马迁 在 《 报任 安 书 》 一书 中还 解 释 了 自己为 李 陵辩 解　 的 原 冈 ，这也 有 助 于我 们 对 其及 其 作 品 的解 读 。 　他 “ 拔 山 兮气 盖世 ”所 向披 靡 的 英雄 气 概 ：破 秦兵 ，攻城　 力司 马迁 在 《 报任 少 卿 书 》书 中叙述 了 自己为 李 陵辩 解 的　 略地 ，建 立 王业 ，号 为 “ 王 ” 同样 也 写他 的好猜 忌 的 小　 霸 　原因： 　家子 气 ： 中汉 王 的反 问计 ，怀 疑 范增 。评价 人 物较 为公 允 客　夫仆与李陵俱居 门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异　 路 ，未尝衔杯酒接殷 勤之 欢。然仆观 其为人 自奇　 士 ，事亲孝 ，与士信 ，临财廉，取予 义，分别有　 让 ，恭俭下人 ，常思奋 不顾 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　所 蓄 积也 ， 仆 以为 有 国士之 风 。夫人 臣 出万 死 不顾　一观 ， 如 评 价 李 斯 ， “ 斯 以闾 阎 历 诸 侯 ， 入 事 秦 ， 因 以瑕　 李 衅 ， 以辅始 皂 ，卒成 帝 业 ，斯 为 三 公可 谓 尊用 矣 。斯 知 六 艺　之 归 ， 不务 明政 以补 主 上之 缺 ， 持 爵禄之 重 ，阿顺 苟 合 ，严　威 酷 刑 ， 听高 邪 说 ，废适 立 庶 。诸 侯 已畔 ，斯 乃欲 谏 争 ，不　 亦 末 乎 。 ”ｌ （ ｅ 李 斯 在 人 生 的前 半 生积 极 进 取 ，抓 住 机　 ３ 　ｓ　 】 。 遇 ，辅 佐秦 始 皇成 就 霸业 ，位 至 丞相 。司 马迁 对他 这 种积 极　 进 取 的精 神 给 予充 分 旨定 。同 时 ，李 斯位 至 丞 相后 ，未 能发　 挥 自 己的辅 佐 作用 ，主张 实 施酷 刑 ，焚书 坑 儒 ，听 任赵 高 胡　作 非 为 ，致 使 国丧 身 诛 ，这 种冷 酷 无 情 、 自私 自利 的 品质 也　生之 计，赴公 家之难 ，斯 已奇矣。今举 事一 不 　当，而全躯保妻子之 臣随而媒孽其短 ，仆诚私心痛　之 。且 李 陵提 步 卒 不满 五 千 ，深 践戎 马 之地 ，足 历　 王 庭 ，垂饵 虎 口 ，横 挑 强 胡 ， 印亿 万之 师 ， 与单 于　连战十有余 日，所杀过 当。虏救死扶伤不给 ，旃裘　之 君长 成 震怖 ，乃 悉征 其 左右 贤王 ，举 引 弓之 民 ， 　一给 予深 刻 批 判 。又 如对 皇 帝 身边 的妃 子评 价 ， “ 占受命 帝　 自 千 ｌ及继 体 守 文之 君 ， 非独 内德茂 也 ， 盖亦 有 外戚 之 助 焉 。夏　之 兴 也 以涂 山，而 桀之 放 也 以末 喜 。 殷之 兴 也 以有 娥 ，纣 之　国共 攻 而 围之 。 转 斗 千 里 ， 矢 尽 道 穷 ，救 兵 不　至 ，士 卒 死伤 如积　 然 李 陵一 呼 劳军 ， 士无 不起 ， 　杀 也嬖 妲 己。周 之 兴也 以姜 原及 大任 ，而 幽 王之 禽 也淫 于 褒　姒 。 ” （ ９ ） 既 看 到妃 子 误 国 的消 极 作 用 ，也 肯 定 妃 子　 　 Ｐ６ 他 １７躬流涕 ，沫血饮 泣，张 空拳 ，冒白刃 ，北首争 死　 敌 。……仆窃不 自料其卑贱 ，见主上惨凄怛悼，诚　欲 效其 款款 之 愚 。 以为 李 陵素 与士 大夫 绝甘 分 少 ， 　能得人 之 死 力 ， 虽古名 将 不过也　 身 虽 陷败 ，彼 观　对 皇 帝建 功 立业 所 起 的积 极作 用 。 　在 《 史记 ・ 史 公 自序 》 中 ， 司马迁 也解 释 了 《 太 史记 》 　 的 写作 背 景 、写 作动 机 等 等 ，但 毕竟 这 是 ＿ 公 开 自传 ， 因　 。 篇 此 它行 文较 为严 肃谨 慎 。 相 比之 下 ， 《 　 报任 安 书 》是 私 人信　 件 ，具 有较 强的 隐秘 性 ， 行文 自 由恣 意 ， 无拘 无 束 ，真情 实　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汉。事 已无可奈何 ，其所摧　败 ，功 亦足 以暴 于 天 下 。 　 （ 　” 。 　” ３ 　根 据 以 上史 料 ， 我 们 知 道 司 马迁 为 李 陵 辩 解 的 原 因有　 感 流 于 笔 尖 ，我 们 从 中 能 获 得 在 正 式 传 记 里难 以得 到 的 史　 　 报任 安 书 》是 我们 后 人 解读 司 马迁 和　 三 ：一 是敬 重 李 陵的 人 品— — 孝 敬 长 辈 ，礼 贤 下十 ，谦 让有　 料 。毫 不夸 张 地 说 ， 《 礼 ，与 人为 信 ，廉 洁奉 公 ， 以国为 重 ，有　 十之 风 ； 二是 在　 与匈 奴 作战 巾 ，李 陵虽 败 ， 但 “ 亦足 以暴 于天 Ｆ ” 。毕　 功 矣 竟此 战役 兵 力 对 比悬殊 ，李 陵 以不 满五 千步 卒横 挑 强 胡亿 万　 注 释 ： 　 之 师 。 即使 这 样 ，李 陵还 与 单 于连 战 十有 余 日，所 杀过 当。 　［ ］ 迅： 《 １鲁 鲁迅全 集》 （ 第六卷），北京： 民文学 出版社 ，１　１ 人 　８　 ９《 史记 》 的一 把 金钥 匙 。 　　 最后 矢 尽道 穷 ，救 兵 不至 ，士卒 死 伤 如积 ，乃败　 阵来 。并　 年 版 。且 李 陵虽 然 投 降 了，但 李 陵往 日的 为人 ，让 司马 迁相 信 李 陵　 这不过是 “ 欲得 其　 而 报 汉 ”罢 了；三 是 想 效忠 君 王 ， “ 见　 主上 惨 凄怛 悼 ，诚 欲 效其 款 款之 愚 ”。可 以说 ，司 ｜迁 为 李　 马【 】【 ］ 固： 汉 书 ＊ ， 北 京 ：中华 书局 ，　６ 年 版 。 ２ 汉 班 　 １　２ ９　 　［ ］［ 】司 马 迁： 《史记　 ，北 京 ：中华 书 局 ，２ ０ 年 版 。 ３ 汉 ０６ 　（ 韦丹　 广 西 南 宁市 第二 师 范学校 　 ５ ０ Ｏ ） ３ ２ 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