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上的文字

作者：刘永日

语文教学之友 2002年12期

　　 既为人师，难免清贫，读书写字的条件大多逃不过“简陋”二字，而我连“简陋”也成为一种奢望。

　　 每每从粉笔的尘雾中归来，习惯记记心得，发发愚见。然而既无豪华居室，亦无明净几案，只好以膝盖为桌，权作落笔之所，让思绪在膝盖上飞扬。

　　 读书，是一件乐事。常常放下碗筷去抓书本，兴致高时，吃饭与读书同步。于是，拿笔当筷的情形也是有的。读书喜拿笔，随勾随画。遇有佳句，记之；快人心时，赞之。书中奇闻异趣，是是非非，皆于膝盖于记录一番，评判一番。时间一久，这从膝盖上记录下来的文字，竟成了我教学和生活的厚厚积淀，得以教学上厚积薄发，生活上充实快活。

　　 虽然条件不济，但时常有激越的情感在膝盖上流淌，以唤起学生的进取精神，现节录一段为证：

　　 人之为事，欲强则强，欲弱则弱。欲生命之火烈焰腾空，熠熠生耀，则必雄心强志，争优舍劣，目标明晰，步履坚定。倘逡巡徘徊，观望踌躇，定将被时代抛弃。此为学习之理。

　　 人之可悲者，不在曾历苦难、侮辱及落后，而在茫然失措，麻木狂妄。凡神志清醒而意志薄弱、身体健壮而精神饥饿者，必将再历苦难，再历侮辱，再历落后。结果，必不成大器。此亦为学习之理。

　　 时下，奋进之声渐高，所立之志渐强，师生合力，同学共进，必将到达理想的彼岸。

　　 除了鼓励学生，有时也关注社会，挥洒对时事的情愫。

　　 时逢澳门回归，兴国欢庆，何以寄托我的万千感慨！恰学校举办演讲比赛以庆贺，嘱我写稿一篇，供学生演讲。我欣然领命。当夜，又伏“几案”，与长夜作伴，写长诗一首，计120行，一韵到底。写罢，执稿诵读一遍，洋洋自得，心情怡然。第二日，同事手拿草稿，望着我疲惫的面容，惊异地问：“这是一夜所得？”我笑容：“民族幸事，国家强盛使然。”

　　 膝盖上的文字，有时棱角分明，透出孤傲，常对教学指指点点，发一管之见。如：“……教者天马行空地教，学者云游四海地学，这哪里是课堂，哪里是在传播文明的种子？这样的教师又怎能称得上文明的使者？这分明是摧残花朵，使聪明者愚蠢，使文明者愚昧。教师以教书育人为天职，既不教书，又不育人，何以为‘师’？”如此较为刺耳的叫喊，大多在膝盖上完成。

　　 写之渐多，便有不嫌本人“几案”太简、笔力太差者，常拿论文、教案之类的东西让我“斧正”。推辞不过，便于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在家中挑灯夜战，伏膝盖而挖空心思，搜肠刮肚，拿出“僧敲月下门”、“捻断数茎须”的精神，直至嘴角露出笑意，方掷笔直腰。如此执着，既为不负他人厚望，又免他人相轻之嫌，一举两得，不亦乐乎！

　　 妻有时讥我痴迷：“人家桌椅齐全，也没像你这样又写又画，不怕人家笑话！”我便套用一句话：“我写我的字，让他们笑去吧，圣贤不是说过‘何陋之有’嘛！”教坛上如我者，比比皆是，既非星，也非腕。但正是诸多伏膝而作，不知疲乏，近乎黯淡的星星，才交织成教坛美丽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