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难状之景达难达之情_柳永词_雨霖铃_赏析
第5卷 第1期 黔东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综合版) Vo . 5No . 1 2009年3月 Journal of Sou t heast Gu i zhou Vocati onalC ollege ofTechnol ogy f or Nati onali ti es(C o m preh ensive Ed iti on) M arch . , 2009
状难状之景 达难达之情
) ) ) 柳永词5雨霖铃6赏析
毛世斌
(黎平县洪州中学 贵州 黎平 557307)
摘 要 双调5雨霖铃6被称为5乐章集6的压卷之作, 柳永的千古绝唱之一, 其间高韬着离别的情愫, 泪眼与迷茫
交相辉映, 希望与绝望相应而生。整首词意境宏阔而又细腻, 情感缠绵悱恻而又深沉真挚。词中的温情, 不再是一
种游戏和玩弄, 而是融入了柳永的生命, 让我们感受到柳永哽咽难言的痛苦, 凄凉彻骨的离愁。
关键词 离情之作 缠绵凄恻 融情入景 声情并茂
中图分类号 I 222. 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000-0042[2009]01-0057-03
1 身世浮沉与离愁别绪的共鸣
柳永和封建时代的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 总是把
从政作为人生的第一目标, 可是他又屡试不第, 蹭蹬仕
途。于是他一头扎入市井, 终日出入歌馆妓楼, 沉湎于
幽深款洽的温情体验, 以抗拒造化弄人的命运, 但他又
不甘心就此沉沦, 总惦记着那遥远的/黄金榜0, 正因
为这长期挤压在他内心深处的流连和挣扎, 成就了他
那一首首绮迷缠绵的词作, 那是悲剧人生绽放出来的
一朵朵浓丽凄艳的花。
本文试以5雨霖铃6(寒蝉凄切) 来体会柳永那颇
富传奇色彩的人生和那一次缠绵而又痛苦的温情告
别。
上片: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都门畅饮5碧鸡漫志6卷五云:/今双调5雨霖铃慢6, 颇极哀怨, 真本曲遗声。0在词史上, 双调慢词5雨霖铃6最早的作品, 当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这一词调声情哀怨, 篇幅较长的特点, 写委婉凄恻的离情, 可谓尽情尽致, 读之令人于悒。对于一个坎坷失意的漂泊者来说, 途中偶遇知音, 这瞬间逸出的一个温情团聚让他不再寂寞与忧伤。因此离别会是一种多么令人刻骨铭心的情境, 它将再一次使人领略失意、飘泊人生的孤独无依。古代作品写离情的诗词不计其数, 例如:温庭筠的5更漏子6, 晏殊的5踏莎行6, 李清照的5蝶恋花6, 秦观的5千秋岁6等, 但相比之下, 柳永的5雨霖铃6所表达的离情似乎显得更为缠绵、凄切彻骨。这与他敏感脆弱的气质和那一段身不由己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 在柳永不得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不/奉旨填词0的时候, 完全靠歌妓来维持生活, 那每
一个远去的背影, 那每一段短暂的温情都抚慰过柳永念去去, 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下片: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的创伤, 曾寄托了柳永的一段生命。他的仕途仄迫而
陶渊明那样求官而求山水, 不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渺茫, 而柳永不像李白、
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这首词是词人从汴京(河南开封) 南下时与一位
恋人的惜别之作。柳永因作词忤仁宗, 遂/失意无俚,
流连坊曲0, 为歌伶乐伎撰写曲子词。这首词调名5雨
霖铃6, 盖取唐时旧曲翻制。据5明皇杂录6云, 安史之
乱时, 唐玄宗避地蜀中, 于栈道雨中闻铃音, 起悼念杨
贵妃之意, /采其声为5雨霖铃6曲, 以寄恨焉0。王灼
收稿日期:2008-12-20
作者简介:毛世斌(1972-), 男, 侗族, 黎平县洪州中学, 中学一级教师, 主要从事语文教学与研究。[1]像王维那样躲在终南山里窥京城, 他把从政当作唯一的出路, 那一丝不绝如缕的功名之念, 使他虽然找到了一种情感和生命的寄托, 而又不得不执着地演绎着离别的故事。这些故事让他再次跋涉于渺茫的仕途, 让他尝尽了被抛弃的苦涩。可以说柳永与恋人的分别不仅是忧伤与思念,
第1期 毛世斌:状难状之景 达难达之情) ) ) 赏析柳永的词5雨霖铃6 更是一次自我生命和温情的双重背叛。所以5雨霖
铃6是柳永的一曲千古绝唱:高韬着离别的情愫, 泪眼
与迷茫交相辉映, 希望与绝望相映而生。前途不可知,
生离死别的疼痛困扰着双方。此处一别归期何在? 只
有问苍天。柳永在词中把这种情怀倾诉得淋漓尽致,
不让人想象和感动都难。和恋人只是/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0这个分别的场景类似于电影中的一个特写, 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0, 把恋人恨别的动作、神态勾画得极为生动逼真, 把离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廖廖十二字, 可谓力敌千钧! 那么词人/凝噎0在喉的又是什么呢? /念去去0二句便是他的内心独白, 原来词人想象了别后行程是
这样一个广阔无垠的空间:一叶孤州, 踏上去南方遥远
的征程, 漂泊在笼罩着无边烟波和暮霭的江面上, 迷茫
而且压抑, 那是一个渺茫难卜的/书剑征途0, 是一个
游子永远也无法捕捉的未知, 楚天辽阔, 天地茫茫, 别
后自己又将孤寂无依的感受有谁能理解?
欢聚已被那无法止息的功名之念击碎, 一个没有
前途的男人还能给出一个回归的承诺吗? 加上古代交
通不便, 千里迢迢, 重逢何在? 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
人, 面对着那曾经深情沉湎过的朝朝暮暮, 不能忘怀又
无法承诺, 这是一件多么伤心的事啊! 此时/无语0是
依恋和绝望在词人内心深处的缠绵和伸展, 它将陪着
词人踏上沉浮不定的仕途。
下片前两句是直陈别情。先宕开一笔作泛论, 从
个别说到一般, /多情自古伤离别0意谓伤离惜别并不
自我始, 自古皆然。/伤离别0点出题意, /冷落清秋
节0点明离别的时间。自古以来, 人生中的离别就是
苦痛的, 何况对于词人这样多情的人呢? 而这种离别
又是在清秋时节, 就更增添了难堪之意。秋之声凄切,
秋之色萧索, 秋之韵惨淡, 况且悲秋早在柳永之前已经
深深地渗透到文人们的心目中了。所以悲秋与离别的
双重痛苦, 让词人已经无法用理性的心态看待眼前的
一切了, 一切都被他无法遏制的离情所笼罩。
接着柳永怀着离别的恐惧和忧伤, 对未来作了层
层深入的设想, 写尽了离别的伤痛。/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0为一层, 这是古今脍炙人口的写景
名句, 它刻画了今宵酒醒时的秀丽、凄迷之景:一舟临
岸, 词人酒醒梦回, 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 一弯
残月高挂杨柳梢头。多么清新、幽静的图画! 但这毕
竟是一个难以凭藉的黑夜和白天的边缘, 优美秀丽的
景色掩饰不住内心的残缺和脆弱, 那是酒醒之后不能
回避的怀念和失望的外化之景。词人在/无绪0的饯
别宴席上, 借酒浇愁愁更愁, 浇愁之酒更醉人啊! 其实
哪里是醉, 分明被愁苦给压住了, 本想借酒而醉, 以图
沉沉睡去, 趁机摆脱眼前的苦痛, 但酒终归要醒, 那时
自己就像那在清凉的晚风中摇曳的柳条那样寂寞无依
呀!
古代的大多数诗人、词人总想挣脱无法容身的现2 借凄楚之景抒对现实与未来的绝望之情这首词还以写景著称:/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0在这几句当中, 词人捕捉冷落的秋景来表现离情别绪, 景物十分典型, 为离别之情营造出了足以动人心魄的气氛。/寒蝉0蝉的一种, 较一般的蝉小, 鸣时天已凉, 故名寒蝉。5礼记#月令6:/(孟秋之月) 凉风至, 白露降, 寒蝉鸣。0可见这是一种秋天的蝉, 是古诗词中一种特殊的意象, 它的鸣声充满了生命短促的哀怨; /长亭0路旁的亭舍, 供人歇息, 亦是送别的地方。(北周庾信5哀江南赋6:/十里五里, 长亭短[2]亭。0) 这种离别之地也是带有悲剧色彩的意象, 它的出现, 一般就意味着难以忍受的分别。而且是傍晚时分, 此时是万物生灵都要回家的时候, 如5诗经6中/日之夕矣, 牛羊下来, 君子于役, 如之何勿思! 0而柳永和恋人却要在这种/归时0里分别。还有一场刚刚停歇的阵雨, 清秋时节, 面对自己功名未遂, 触景生情, 也不得不悲忧相残, 何况一场秋雨一场寒, 骤雨过后必是满目萧索, 在这满目凄凉之中, 远远传来一阵阵寒蝉凄切的叫声, 更叫人黯然神伤。通过对这景色的铺写, 也为后两句的/无绪0和/催发0设下伏笔。/都门帐饮0语本江淹5别赋6:/帐饮东都, 送客金谷。0他的恋人在都门外的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 二人在帷帐中话别, 因为受到离别之情的困扰, 所以两人面对美酒佳肴, 情绪都不高。正好一场骤雨耽搁了起程的时间, 在二人看来应是天遂人愿, 但正在恋恋不舍的时候, 船家催着要开船出发了。在此, 词人以精炼之笔刻画了典型环境与典型心理:一边是留恋情浓, 一边是兰舟催发, 这样的矛盾冲突是何其尖锐! 林逋5相思令6云:/君泪盈, 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 江头潮欲平。0仅是暗示船将起碇, 情人难舍。刘克庄5长相思6云:/烟迢迢, 水迢迢, 准拟江边驻画桡, 舟人频报潮。0虽较明显, 但仍未脱出林词的窠臼。而这里的/兰州催发0却以直笔写离别之紧迫, 虽然没有他们含蕴缠绵, 但却直而能纡, 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分别在即, 本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诉说, 然而柳永
[2]
黔东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综合版)
实的空间, 回归到属于自己的时间里。但柳永的离别
恰恰相反, 它逃向一个自己无法把握的空间, 只能把所
有的美好都变成遥远的过去, 无处归依又不堪回首)
每一次分别都是绝别。从这凄迷, 空荡荡的景色我们
可感受到离别给柳永带来的是脉脉温情和功名之念的
双重空虚。
/词去经年0四句, 构成另一种情境:生命总在轮
回之中, /良辰好景0仍然会不期而至, /千种风情0仍
会不断出现, 但此刻, 一切都成了一种深深的忧愁, 对
柳永形成了莫大的困扰) 那即将到来的良辰美景会将
他轻易地颠覆、背叛, 那又将是怎样彻底的虚无? 未来
正威胁着现在, 使他无法藏身。别后的人生只是一种
归纳全词犹如奔马收缰, 有住而不稳之势。又如众流
归海, 有尽而未断之致。以问作结更留有无穷意味, 耐
人寻绎。的孤独与伤感。整首词意境宏阔而又细腻, 情感缠绵悱恻而又深沉真挚, 堪称/有我之境0的典范。在柳永之前, 相思离别之词的主人公多数是女子, 而5雨霖铃6却是从男子的角度写, 而且是从自身的角度写出了一个多情的失意文人和歌妓之间的离别。在古代一般女子的伤离恨别比较单纯, 因为社会地位决定了女子生活的空间比较狭窄, 离别之情主要在于相思。而男子在社会中充当主要角色, 在离别时除了相思之外自然会带着一些社会背景。这首词中有作者与歌妓之间难分难舍的离愁, 又有仕途失意的感慨。仕途失意的感慨内容复杂, 包含受到挫折后的苦闷和辛酸、飘零他乡的孤独与寂寞、被压抑的愤懑, 这些感慨全词在艺术手法上吸收了辞赋和骈文的长处, 极善铺叙, 并在铺叙中渲染情感, 将情景层层展开、层层推进渐至极境:状难状之景, 达难达之情。
参考文献:
[1]周汝昌. 名家品诗坊#宋词[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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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1999年版.
[3]冷成金. 中国文学的历史与审美[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
出版社, 1999年版.
[4]罗宗强. 中国古代文学史(二) [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
社, 2000年版.
年版. 苍白的虚幻的影象。这一层足见钟情之殷, 离愁之深。渗透其中, 使得这首词的意蕴更为深厚。3 写我之境传我之情的典范柳永的词尽管描写的是与烟花女子的爱情, 但他不再是一种游戏和玩弄, 而是双方都共同沉浸与分担的真挚情感, 因此离别带给柳永的总是悔恨, 而不断的离别带给柳永的就只能是虚无。离别对柳永来说, 注定了是一条不归之路, 是自己和自己的告别, 是灵魂的游离和放逐。在重重的铺叙和层层点染中, 烘托出/杨柳岸晓风残
月0的意境, 抒发了/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05雨霖铃6就是这样一种无法言喻的离愁别恨。[5]柳永集(胡传志等解评) [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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