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希腊悲剧观念的起源

第１１卷第３期Ｖｏｌ．１１Ｎｏ．３江苏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１年９月Ｓｅ．２０１１ｐ）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Ｊｉａｎｓｕ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ｏｆＳｃｉｅｎｃｅａｎｄ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Ｅｄｉｔｉｏｎ　　　　　　　　ｇｙｇｙ（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０４５３２０１１０３－００２９－０６

　　　　　　

尼采希腊悲剧观念的起源

张　典

（）苏州科技学院人文学院，江苏苏州２１５００９；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上海２００４３３

摘　要：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提出了日神和酒神精神的对立统一产生了希腊悲剧精神，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是不可分开的。尼采主要以希腊悲剧精神观念反对苏格拉底开创的工具理性。德国浪漫派和德国古典人文主义精神决定了尼采对希腊悲剧精神的认识，尼采的酒神观念主要来自德国浪漫派，尼采的日神观念主要从莱辛、文克尔曼、席勒、歌德、贝多芬和黑格尔等古典人文主义者处取来。关键词：尼采；前苏格拉底；德国浪漫派；歌德中图分类号：Ｂ５１６．４７　　文献标识码：Ａ

神话、史诗、抒情诗、悲剧及哲学之中寻找克服欧

一、尼采对前苏格拉底与苏格拉底时

代的区分

研究的是古　　青年尼采的职业是古典语言学，

希腊罗马的经典。发表的第一部著作是１８７２年，的《悲剧的诞生》尼采在其中提出了前苏格拉底希腊悲剧时代的观念。１尼采准备写作８７２年，《荷马的竞赛》这本书，最后只写了一篇前言。从《荷马的竞赛》前言中，可以看到尼采对希腊悲剧精神的一个主要思路。尼采在文中提出了前荷马以区分一种完全由酒神时代和荷马开始的时代，

统治的世界和由阿波罗与酒神共同统治的时

１］７８３－７９２

。结合二者可以看到，代［尼采认为从荷马

洲虚无主义的良方。狄俄倪索斯与阿波罗，尼采希腊悲剧精神中对立统一的两极，也只能在一种现代性的背景上才能得到理解。

这里需要分析尼采的第一个重要概念就是“。青年尼采１前苏格拉底”８７２年３－８月在巴塞尔大学写过一个十分成熟的教案《前柏拉图哲学，家》也就是说，尼采在《悲剧的诞生》提出“前苏格概念的同时有一个“前柏拉图”的概念。《前拉底”

柏拉图哲学家》的英译者格雷格·惠特洛克（）分析了尼采的“前苏格拉底”和ＧｒｅＷｈｉｔｌｏｃｋｇ　

“前柏拉图”两个概念的一些区别，他指出自己对尼采这两个概念的理解主要受瓦尔特·考夫曼（）的《尼采：哲学家，心理学家，ＷａｌｔｅｒＫａｕｆｍａｎ　敌基督者》的启发。考夫曼在书中明确认为，尼采的语言学研究中有一个独立的前柏拉图观念，尼采以柏拉图为界作为对希腊悲剧时代的划分标准。考夫曼主要为了纠正理查德·厄勒（Ｒｉｃｈａｒｄ）尼采和前苏格拉底》以Ｏｅｈｌｅｒ１９０４出版的著作《

正是由于理苏格拉底为界的标准。考夫曼认为，

查德·厄勒的观点，前苏格拉底于是开始成为学界理解尼采如何划分希腊悲剧时代时间段的一个

２］

。分水岭［

开始至苏格拉底为止的时代是体现希腊悲剧精神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代表希腊悲剧精神顶峰的是埃斯库罗斯，欧里庇得斯和苏格拉底已经是希腊精神衰败的表征。尼采对前苏格拉底希腊悲剧精神的时代划分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时间构架之分析的就是从荷马开始到苏格拉底－柏拉图上，

为止的希腊悲剧精神。在希腊悲剧时代，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对立统一产生了希腊悲剧。尼采希望回到前苏格拉在启蒙现代性的总体趋向中，

底时代，试图从荷马开始到苏格拉底为止的希腊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０６－２８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批判苏格拉底，但是

（）基金项目：中国博士后第３批特别资助项目“早期尼采的希腊哲学思想研究”的阶段性成果２０１００３２５２

，作者简介：张典（男，湖北天门人，苏州科技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博士后，主要从事西方文艺理论、西方美学和西方哲学研１９７０－）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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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柏拉图隐含着赞扬。从尼采的这些思考中，尼采的前苏格拉底概念更多偏向苏格拉底的伦理学转向。尼采在《前柏拉图哲学家》与《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中明确使用的是前柏拉图概念，而将苏格拉底作为精神气质纯粹的哲学家，认为柏拉图哲学已经是一种混合物，失去了前柏拉图哲学家的纯粹性。尼采对两个概念的偏重点有一点不同，只要仔细分析，可以看到尼采在使用两个概念时存在着重心的转移。前柏拉图哲学家属于尼采严格的语言学研究的一部分，

尼采使用前苏格拉底概念时比较偏向对苏格拉底进行道德批判。尼采为什么批判苏格拉底？从《悲剧的诞生》中可以看到尼采的完整思考，尼采在自传《看这个人》中指出，《悲剧的诞生》有两项根本性的革新：一、对狄俄倪索斯精神的第一次心理学分析，提出用阿波罗精神和狄俄倪索斯精神的二元论来阐释希腊悲剧精神；二、在西方首次对苏格拉底的圣人形象进行彻底批判，指出苏格拉底是颓废的标志，是希腊悲剧精神的终结者，

开创了西方理智反本能的传统［

３］

。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将苏格拉底作为“知识型”哲学家的典型，苏格拉底开始了新的三位一体：“知识”即美德，罪恶仅仅源于无知，有

德者即幸福者［

４］６０

。尼采希腊悲剧的核心观念就是反对苏格拉底的工具理性问题。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界定苏格拉底属于“知识型”的代表，尼采的这个思考来自歌德在《

浮士德》中对现代“知识型”价值理念的思考。浮士德从追求无限知识的个体，转变为追求有生命的生活者，说明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尼采在１８８６年为《悲剧的诞生》重写的前言《自我批判的尝试》中提出“用艺术的眼光看科学，用生命的眼光看艺术”，就是思考知识价值的一个总结。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将苏格拉底的知识观念界定为辩证法、理性的白昼、庸众的旨趣、渺小的审美等。尼采界定的苏格拉底的知识理性是一种功利性的工具理性。苏格拉底将知识与生命割裂，苏格拉底是倡导物化、异化的工具理性的实践者。尼采不反对追求知识，他批判苏格拉底的知识型人格，也就是批判工具理性的知识型人格。尼采提倡追求建立在生命实践之上的知识，也就是说，尼采反对异化、物化。尼采这样的思考与席勒对知识的价值批判相通。从这样的角度看，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认为埃斯库罗斯是将知识和生命结合得最好的。埃斯库罗斯不反

对追求知识，否则理性就会处于愚昧状态。在理智的清醒中追求悲剧精神，

日神和酒神精神完美结合，这样就体现了最高的希腊悲剧精神。埃斯库罗斯代表了最高的希腊悲剧精神，是处于希腊悲剧精神顶峰之上的人物。

尼采对知识的理解是这样的：一方面，人类需要追求知识，否则就会处于蒙昧之中；同时，也要反对工具理性，工具理性使人异化、物化，这样人类也就重新陷入蒙昧。尼采这样的思考就是霍克海默、

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的主要观点。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对苏格拉底的批判就是启蒙辩证法。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对“知识型”概念的认识并不全面，明显的表现是尼采否定苏格拉底而赞扬康德的怀疑精神。苏格拉底表现的就是怀疑精神，尼采也看到了苏格拉底对事物分类遇到的困难。尼采后来将康德看作与苏格拉底一个精神谱系的人物，其中原因是尼采对基督教认识加深了。尼采将苏格拉底与教士精神联系起来，

康德自然也属于教士精神的代表。二、尼采的希腊悲剧观和德国古典、

浪漫派精神

　　尼采在前苏格拉底时代希腊悲剧观中，

提出了酒神与日神精神对立统一产生了希腊悲剧精神。仔细研读尼采的文本可以看到，尼采提出这样的希腊悲剧精神观主要为了将德意志精神与希腊精神相结合，

以发展德国的文化，克服德意志启蒙运动中产生的虚无主义问题。思想成熟时期的尼采将克服德意志虚无主义问题扩展到思考解决欧洲的虚无主义问题。尼采前后的思考是一致的，只是尼采成熟时期的视野更加开阔。如此，尼采的希腊悲剧观念离不开他与德国浪漫派和德国古典人文主义精神的关系。

尼采在１８７２年写作了《关于我们教育体制的未来》

。尼采在文中重点分析了古典的古代（ｋｌａｓｓｉｓｃｈｅ　

Ａｌｔｅｒｔｕｍ）观念。１８６９年尼采在巴塞尔大学就职演说《荷马和古典语言学》中已经将古典的古代概念作为一个核心观念提出。在《关于我们教育体制的未来》中，尼采指出自己的古典的古代实质上是指由文克尔曼、沃尔夫、莱辛、席勒、歌德等人理解的古希腊文化精神，尼采认为他们理解的古希腊精神是自己希腊悲剧观念的基

础［

５］６６

。尼采的这些表白可以补充人们通常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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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认识的不足。曾有人认为，青年尼采主要受到叔本华、

瓦格纳的浪漫派精神影响。通过尼采自己的这些表白，发现尼采受德国古典人文主义精神影响也颇深。在尼采与德国浪漫派的关系方面，随着对尼采研究的加深，可以看到尼采受到路德、荷尔德林等人的影响也十分深厚，从此可以看到尼采与德国浪漫派更复杂的关系。这样综合起来看，尼采在青年时代广泛接受了德国古典人文主义和德国浪漫派精神。这是形成他的希腊悲剧观念的基础。

哈贝马斯分析，对酒神狄俄倪索斯主题的关注，尼采不是最早的。对狄俄倪索斯关注最多的还是浪漫派，尼采的酒神精神主要从德国浪漫派的酒神形象中得来。以酒神狄俄倪索斯自比，这是德国浪漫派精神的特征。离开了德国浪漫派的许多观念，无法理解尼采。荷尔德林、瓦格纳、叔本华等都是德国浪漫派的代表，尼采是德国浪漫派的集大成者和对话者。酒神作为未来神具有救赎式希望，

对启蒙运动时代的浪漫派富有吸引力。濒死的女人塞默勒，与宙斯一道生下狄俄倪索斯，由于赫拉的震怒，塞默勒备受虐待，最后发疯。正如荷尔德林在诗歌《面包与酒》中所说，狄俄倪索斯是一个“外在之神”，使西方陷入“诸神的夜晚”，只馈赠了醉这一礼物，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但狄俄倪索斯总有重临的一天，再生，在疯狂中解脱。他是缺席的神，有别于希腊的其他神，这与基督耶稣上十字架、

复活升天、留下酒和面包、等待重临有同等的相似性。荷尔德林渴望酒神携带奇特的弥

赛亚式的形象再生［６］

。尼采崇敬荷尔德林，主要

由于荷尔德林提出了德意志的虚无主义问题，激发了尼采对现代虚无主义的思考。酒神作为克服现代虚无主义的主导动机，在荷尔德林身上体现得十分典型。荷尔德林诗歌精神的本质是一种启示精神，尽管是一种虚无主义的启示，其虚无主义也是神界意义上的虚无主义。在荷尔德林的世界中，

人性只是神性的补充性力量。从天性的彻底性来看，荷尔德林在实践一种决断的生活时体现出的意志力比尼采更加有力量。不过，尼采以后不再认为荷尔德林精神是自己应该寻找的目标。思想成熟时期的尼采更多偏向于古典精神的歌德，尼采在思想成熟时期很少提到荷尔德林。

荷尔德林属于典型的德国浪漫派之一，德国浪漫派还有其他类型。影响尼采的德国浪漫派还有海涅、舒曼、门德尔松和韦伯等。海涅是关键性

人物，海涅的气质与尼采比较接近。尼采在中学时代对海涅就比较熟悉。海涅是一位浪漫派，是一位追求古典气质的浪漫派。他寻求真正的人性，真正的竞争对手是歌德。中期的歌德实践一种超善恶的人性，如果像歌德一样实践，必须像歌德那样用大理石般的理性克制情感。海涅从来是感伤的，尼采的气质与海涅更接近一些，尼采的许多反讽和透彻的眼光从海涅处得来。舒曼无疑对青年尼采是重要的，舒曼的音乐有天鹅绒般的华贵。在这种华贵中渗透着脆弱的、

碎片般神秘的毁灭气质。这是舒曼的两面性，

也是尼采的两面性。尼采眼中的的舒曼，似一个羞涩女子的审美———“甜蜜的萨克森人”的感觉进入灵魂，一半“维特”状，一半“让·保尔”状。对舒曼的感受体现出尼采情感最细腻的一面。韦伯音乐体现出来的是一种德国式的典雅，韦伯音乐中的快板体现的是永恒的赫拉克利特式的欢悦之火；韦伯和贝多芬同时代，韦伯的音乐是浪漫派音乐，贝多芬是古典人文主义音乐，

二人对音乐精神的理解侧重点有一些不同，

韦伯是贝多芬与瓦格纳的中间性力量，韦伯比瓦格纳天性纯粹一些，但性格不够有力量。尼采对韦伯的感受就是这样的感受。

除德国浪漫派之外，拜伦、肖邦也是尼采最喜爱的浪漫派，虽然他们不是德国人。尼采很敏感，很感伤，拜伦不感伤。拜伦唐璜般的轻灵和穿透力对尼采是一种革命性力量。肖邦是尼采感受普希金与法国艺术的中间性力量。法国的巴洛克和罗可可艺术的细腻是尼采反对的，主要是由于其中往往渗透着法国的时尚文化。这是一种市民的审美趣味，散发着法国式的香水味道。当这样的审美精神过滤掉时尚的趣味，尼采也不会反对。如尼采尽管喜爱拜伦，但也批判拜伦受卢梭哗众取宠不良习气影响。拜伦以后到威尼斯之后才开始克服身上的卢梭习气，尼采肯定到威尼斯之后的拜伦。

尼采的日神精神主要从文克尔曼、莱辛、席勒、歌德、贝多芬和黑格尔等人处取来。德国古典人文主义者向往光明的日神世界，席勒和贝多芬对尼采的影响应该是根本性的，也就是高贵人性的影响。尼采如果没有这一方面，尼采的形象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崇高。尼采《悲剧的诞生》中的一些主要观念来自席勒。比如说，

席勒在《素朴的诗和感伤的诗》中认为，欧里庇得斯是希腊悲剧精神感伤化的开始，欧里庇得斯注重对现实中人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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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刻画，与埃斯库罗斯注重对非凡人物的精神

刻画存在区别［

７］９５

。尼采认定欧里庇得斯是“知识型”人格的典型，是希腊素朴悲剧精神衰败的表现。这与席勒的观念是相通的。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界定苏格拉底是“知识型”代表，此时还没有过重地将苏格拉底与基督教教士理念结合起来批判的迹象，只是强调苏格拉底和欧里庇得斯的艺术趣味是一种市民趣味，已经没有希腊悲剧中素朴的、整体性的精神力量，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给人带来的是一种已经离散了的心理体验，没有崇高的情感，

人们在这里得到的是理智的清醒；欧里庇得斯追求一种苏格拉底式的辩证法，将一切进行逻辑分析。尼采的这些分析与席勒对欧里庇得斯的分析也是一致的。理解尼采对欧里庇得斯的论断，可以做这样的类比，埃斯库罗斯和欧里庇得斯相当于贝多芬与舒伯特、舒曼和勃拉姆斯的关系。埃斯库罗斯和欧里庇得斯生活在同一时期，但属于两代不同精神的实践者。埃斯库罗斯崇高、

庄严、神圣，欧里庇得斯理智、敏感、生活化；贝多芬崇高、

庄严，舒伯特、舒曼和勃拉姆斯更生活化、更敏感、更世俗、更理智。在埃斯库罗斯悲剧中，希腊精神已经达到了它的顶峰，欧里庇得斯是一个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苏格拉底过于成熟，沉浸到市民的审美之中；贝多芬音乐也是德奥音乐的顶点，舒伯特、舒曼和勃拉姆斯音乐也是由盛转衰的表现。在尼采的思考中，埃斯库罗斯被放在了希腊精神的一个顶点，

是希腊精神由盛转衰的一个顶点，欧里庇得斯和苏格拉底是衰败的征候，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是希腊精神熟透了的果实，马上要从树上掉落下来了。

尼采认为，日神精神就是将生命和知识理性结合在一起的一种艺术精神，日神精神绝对是反对工具理性的，是一种高贵的、清澈的、有生命力的理性精神。尼采认为，日神的静观形象是建立在酒神精神之上的，酒神是一种非理性之力。尼采将人的本能虚构成酒神这样一种艺术形象，这种虚构明显来自德国浪漫派的传统。本能也就是身体的自然属性的最后剩余物，人类可以把这些最后的剩余物解释为各种神话，尼采以酒神精神来解释本能也是一种１９世纪的神话。从现在来看，尼采以酒神精神这样一个构型来解释人的本能，

比弗洛伊德和拉康以精神分析理论来解释本能的理论构型视野更开阔。其主要原因在于，尼采对酒神精神的解释是开放的，酒神精神面向开

放的历史。尼采在解释酒神精神时，并没有一个封闭的结构系统，

而是多元的、生成流动的。在质料和形式的关系方面，尼采的构型能够比弗洛伊德和拉康的理论更清楚地解释本能的本质。

最后谈一谈尼采的日耳曼气质对他理解希腊有什么样的影响。日耳曼精神与希腊精神相结合，最典型的哲学家是黑格尔。黑格尔和尼采是日耳曼人，日耳曼自己没有一种强大的完整的古典文化和高度精神化的神谱，当他们一旦认识到希腊文化，

希腊就会成为他们的主要文化，对日耳曼人来说，最困难、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气质（Ｇｅｍüｔ

）是否如希腊精神般透明和蔚蓝。希腊死亡的颜色是蔚蓝色的，而日耳曼是黑色，基督教使日耳曼驯服，但基督教强调的并不是一种人性的教化，基督教不关乎真正的人性。黑格尔更多的是在概念上理解希腊，在气质上未必有希腊那样的艺术化、旷达、透明的蔚蓝色。尼采明显比黑格尔更加希腊化一些，但也应该注意到，尼采也是深深浸淫在日耳曼的原始野蛮世界之中。尼采一半如希腊人旷达、高贵，一半如日耳曼野蛮、原始，没有完全统一。

三、从对歌德的评论看尼采的希腊悲

剧精神

　　尼采认为前苏格拉时代才是真正的希腊悲剧

精神的时代，

但尼采的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希腊悲剧观念到底具有怎样的内涵呢？关于尼采对希腊悲剧酒神精神的理解，可从尼采对歌德的认识中看到一个究竟。尼采在１８８９年写作的《偶像的黄昏》中对歌德有比较矛盾的评价：一方面，尼采认为歌德精神是一次克服欧洲１８世纪的尝试，歌德只肯定，不否定，歌德能够综合欧洲一切有价值的

文化精神，歌德是自己心中酒神精神的代表［８］

；另

一方面，尼采又认为，歌德理解的是亚历山大时代的希腊，

歌德不理解希腊悲剧时代酒神秘仪中性的意义，歌德不理解古希腊的悲剧精神［

８］１０６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指出歌德理解的古希腊是建立在文克尔曼定义的“希腊人的乐天”、“希腊人的沉

静”的观念之上的，所以歌德不懂古希腊［

４］１０６－１０７

。尼采对歌德思考的矛盾表达主要是由尼采对酒神精神界定不怎么清晰决定的。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提出日神和酒神精神的对立统一产生了希腊悲剧精神。酒神的世界是苦海，是蛮夷、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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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的因素，酒神具有破坏性。尼采在同时期写的《荷马的竞赛》，区分了前荷马世界和荷马开始的世界作为完全由酒神精神统治的世界和由酒神与日神精神共同统治的世界的界定。前荷马世界由于没有一种文明的尺度作引导，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嗜欲毁灭的深渊。荷马的世界已经有文明的尺度作引导，能够将酒神精神引导到文明的创造。尼采在这里界定了一种伟大的悲剧精神的类型，过于成熟的文明失却了希腊悲剧精神，在这种文明形态中是不可能培养伟大的悲剧精神的。亚里士多德培育了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主要的模仿对象就是《伊利亚特》中的阿基琉斯，在尼采看来，这只是滑稽的模仿，亚历山大已经没有希腊悲剧的

伟大精神［

１］７８９

。歌德是一位文明人，尼采对歌德的矛盾认识真正感到困惑的是，歌德没有理解前苏格拉底时代酒神秘仪中的性。歌德从高度文明的形式中去综合欧洲文化，缺少一个根本的自然本能的创造性层面；

只是从既有的高度文明的形式中去借鉴既有的文化，

缺少一个根基性的层面。这是尼采对歌德一个方面的论定。但尼采怎样去克服歌德的局限性呢？这一点尼采自己就表现出很大的困惑，这里需要分析尼采对酒神精神的界定问题。在尼采的希腊悲剧的界定中，是否有尼采自己所说的一个真正的希腊悲剧时代？尼采能否脱离自己的时代回到尼采自己幻想中的前苏格拉底的悲剧时代？如果这个世界是尼采自己的虚构，而尼采自己本来就是在德国浪漫派和德国古典人文主义的整体氛围中幻想有一个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希腊悲剧世界，尼采的整个立论就会遇到很大的挑战。歌德的浮士德精神如果有一个根基来自德国本土的土壤，那么歌德的创造力可以从德国本土的现实中去寻找，不需要先理解前苏格拉底时代的酒神世界也可从本土的精神中寻找这样的一个对应物。尼采在这个方面的思考中存在很大的困惑，

所以尼采自己对歌德的评价出现很大的矛盾。另外一个重大问题是，尼采对性在创造中的作用的说法也是不清晰的。对性的创造性动力，尼采自己陷入很深的生理学和心理学的矛盾之中，这与伟大文明的创造存在一定的差距。尼采幻想有高贵的日神精神引导酒神酒神，但高贵的日神精神是什么？尼采只能从歌德为代表的伟大文化创造者的角度去理解日神精神，所以尼采不得不又将歌德作为酒神精神的代表。

尼采对歌德不理解酒神精神是尼采提出来的现代心理学和生理学问题。这是歌德世界中未有的一个层面。尼采从现代生理学和心理学出发来理解悲剧的生命力，至少在这样的维度拓展了人对自身的理解：写作《悲剧的诞生》时，尼采还是一个路德的忠实信徒，

新教的性道德左右着尼采对性生理学和心理学的理解。尼采在一个精神处于分化的时代回到对肉身的复杂感觉时，

寻求超越。生理学和心理学是时代分化的标志，启蒙运动的潮流就是去魅，

附在肉身中的偶像的神越来越没有地方躲藏，生理学和心理学的发展是一种去魅的标志。尼采也处于这样的潮流之中。尼采必须面对路德的遗产，即路德对肉身的一种原罪的理解，因此强调一种生理学和心理学的酒神密仪，也就是希望超越原罪，使受原罪压制的ｅｒｏｓ恢复到前苏格拉底时代一样具有生命力，如在德谟克利特的世界，ｅｒｏｓ就是一切自然运作的根本动力。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中没有一种基督教模式之外的ｒｏｓ观念，最多是隐藏在基督教世界里面的ｅｒｏｓ

，歌德的世界没有现代生理学的通道。尼采认为，现代生理学和心理学决定了感受世界的方式，从生理学和心理学途径可以还原人的自然状态。福柯看到了尼采的这一点。从这一方面来看，尼采的希腊悲剧精神是一种现代观念。尽管如此，从尼采对歌德的矛盾评价可以看到，尼采更多的是以艺术化方式表达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希腊悲剧精神，当从严格的概念去分析他的酒神与日神精神的具体内涵时，尼采并没有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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ｈｅｒｓ［Ｍ］．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ｅｄ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Ｇｅｒｍａｎ　ａｎｄ　ｅｄｉｔｅｄ，ｗｉｔｈ　ａｎ　ｉｎ－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ｃｏｍｍｅｎｔａｒｙ　ｂｙ　Ｇｒｅｇ　Ｗｈｉｔｌｏｃｋ．Ｕｒ－ｂａｎａ　ａｎｄ　Ｃｈｉｃａｃｏ：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Ｉｌｌｉｎｏｉｓ　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１：１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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ｌｅｔｅ　ｗｏｒｋｓ　ｏｆ　ｆｒｉｅｄｒｉｃｈｎｉｅｔｚｓｃｈｅ　Ｖｏｌ．３［Ｍ］．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ｗｉｔｈ　ｉｎｔ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ｂｙ　Ｊ．Ｍ．Ｋｅｎｎｅｄｙ．Ｎｅｗ　Ｙｏｒｋ：Ｇｏｒｄｏｎ　Ｐｒｅｓｓ，１９７４：６６．

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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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喻世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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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　　事

本刊自２社科０１１年第３期起正式启用“　　面对日益泛滥的学术不端行为，

（）”，期刊学术不端文献检测系统２凡是经检测有学术不端行为嫌疑的ＳＭＬＣ２

来稿一律不送审。

《》江苏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

二○一一年九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