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书 难忘的人

难忘的书 难忘的人

姜华

虽然马克斯·珀金斯自青年时代起，就因为发掘了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厄内斯特·海明威、托马斯·沃尔夫、卡洛琳·戈登、马乔里·罗林斯、道格拉斯·弗里曼等一众美国知名作家和学者而为人所津津乐道，但这位美国当代最声名卓著的编辑却渴望清净，在其晚年尤其如此。他曾经说，“编辑要争取做无名氏”，“编辑不应该是显要的，或者被人认为是显要的，因为在他的生命中要紧的是作家”。

在为人风格上，如珀金斯一样，汪家明老师也是一位低调的编辑家。通常，他都习惯于在幕后默默无闻地为作者谋划、编辑让读者和作者都感到赏心悦目的精美图书，不喜欢抛头露面。2014年4月，中国图书评论学会与中央电视台联合评选“2013中国好书”，汪老师策划编辑的《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入选。可在颁奖现场，他并未现身，而是委派了所在出版社的一位编辑部主任代为领奖。相比自己走向前台，他更愿意让他编辑的书和同事在社会公众面前“闪光”。

《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是一部图文并茂的稀有图书。图与文，均是漫画家丁午先生1969-1972年下放河南黄湖干校期间写给远在千里之遥的女儿小艾的信。在央视的颁奖现场，央视主持人郎永淳和章馨月小朋友的深情朗诵让人进一步领略了这本书所蕴含的人间真情，观众无不为之动容。

事实上，就如《小艾》这本书一样，图，在汪家明的编辑生涯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恰如汪老师在其《难忘的书与插图》自序中所言：“在我的‘书梦’中，是无法把书与插图分开的”，“有一段时间，我喜爱插图达到狂热的程度：把自己仅有的几本藏书《魔沼》《巴黎圣母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幼年·少年·青年》《怎么办》的插图裁下来，贴到硬纸板上，作为独立的艺术品收藏。如今除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他几本书都已不知去向，唯有那些插图仍贴在纸板上”。其对插图的热爱，由此可见一斑。正是由于这样的契机，图成为他编辑工作的一大特色。山东画报出版社的“老照片”的创意起于他对图的热爱，我想正是有了早年对图的钟情，才使得他在二三十年后，能够察觉到常人尚未感知到的“读图时代”的来临，“春江水暖鸭先知”，半辈子沉浸在图中的他，感知先机，赢得头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待到入得京城，身在三联这家老字号，他更是顺着图的线索，不仅自己编辑了诸如《花间十六声》等一大批内容上佳、图文一流的常销图书，还编就了多种与范用先生相关的书——当然，也是图文并茂。

手边这本香港三联版《难忘的书与插图》是汪老师亲自题签相赠，布面精装，让我这个喜欢书的年轻人，一见之下就喜欢得不得了。除了喜欢书本身之外，这其中还有我与汪老师的一段书缘。2011年，时值复旦大学出版社建社三十周年庆。社庆前三个月，贺圣遂社长、褚钰泉老师与汪家明老师三人商定，将汪老师此前刊于《悦读》杂志上谈书与插图的文字结集在复旦社出版，作为社庆图书之一种。受领导指派，我做了此书责编，历时两月有余，简体字版《难忘的书与插图》出版了，由于此书图片极不易见且处理很精良（读库的张立宪先生给予了大力支持），文字典雅流畅，所谈图书又均是文学史上大名鼎鼎的作品，因此引起读者的好评，出版后不久旋即重印。在当年的上海书展上，香港三联书店的俞笛小姐找到我，表示三联有意出版此书繁体字版。经历近三年的打磨，《难忘的书与插图》繁体字版终于与读者见面。而此时，我也已经离开出版社到大学任教职，《难忘的书与插图》成为我编辑生涯中难忘的一页。该书所谈的书涉及海涅《诗歌集》、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维吉尔《牧歌》、狄更斯《大卫·科坡菲尔》、伏尔泰《老实人》、梭罗《瓦尔登湖》、奥斯汀《傲慢与偏见》、雨果《巴黎圣母院》、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契诃夫《契诃夫短篇小说集》、茨威格《茨威格小说集》等多部文学名著，每一部作品，汪老师均以生动有致的文字介绍了作品撰写及出版过程中的故事，同时又恰到好处地配上精美的插图——复旦社的中文简体字版如此，此次香港三联繁体字版亦如此。

汪家明是低调的编辑家，同时也是一位勤于笔耕的作者。事实上，编书与写作，成为他日常精神生活的两面。最近他又出版了《立尽梧桐影——丰子恺传》，它仍然与图有关——丰子恺先生是现代了不起的画家！我钦佩汪家明先生的为人，因此也格外喜欢这本《难忘的书与插图》——它承载的不仅仅是个人阅读的体验与情感，更为我们展示了文学史、图书史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