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马俑中的"郎系统"

2013年9月第29卷第5期

唐都学刊

Tan酣uJoumal

sep.2013V01.29

No.5

【学术争呜】

秦兵马俑中的“郎系统"

刘占成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考古部,西安710600)

摘要:刘九生先生发表于《唐都学刊》2009年第2期的《秦始皇帝陵侍卫郎官俑与中国古代文明——“兵马俑”证谬》一文在学界引起很大反响。通过对秦代“郎系统”隶属、职能的梳理和论证,结合自己亲自参加和经历的

秦陵兵马俑的考古发掘和观察,对刘九生先生关于“兵马俑”证谬的论文予以客观的、中肯的解读和评论,明确指出

秦兵马俑中的介帧俑就是秦郎系统中的“郎”的组成成分,以期帮助人们重新认识刘先生论文的合理内核和闪光点,得到推进学术研究领域内“百家争鸣”的氛围。

关键词:郎系统;兵马俑;内卫;野战;重装兵;轻装兵中图分类号:I(23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0300(2013)05—005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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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俑与“郎系统”有什么关系?什么是“郎”?什么是兵?秦兵马俑中有没有“郎”?这些问题需要我们去回答,需要我们去解释,本文正是就此问题展开讨论。

生发表了一篇研究秦兵马俑的学术论文,…对长期以来秦兵马俑的组成、性质、军阵等主流观点提出了挑战,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此对兵马俑的身份问题在秦陵秦俑研究圈内引起了很大争论,赞成的,支持的,反对的,怒骂的,附合的,驳斥的,不一而足,除

专题召开几次论证会外,还有人著文反驳。-2’笔者

一、问题的缘起

2009年,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刘九生先

认为,秦兵马俑研究学术园地可以有一枝独秀,但百

收稿日期:2013一04—09

作者简介:刘占成(1953一),男,河南濮阳人,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考古部研究员,主要从事秦汉考古与古代兵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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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齐放则是更加可观,学术争论是学术研究进步的途径,更是学术研究发展的必然,我们提倡学术园地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精神和局面。对一些传统的学术观点和长期在思想上形成的基础认识面对新的挑战,产生一些争论和不同认识就自在情理之中,即使若干年后,很多质疑与疑惑依然存在也是允许的。我们借此机会对刘九生先生的学术观点提出一点解读并谈一谈自己的见解和认识。

二、秦代的“郎系统"

在讨论郎系统问题前,我们先熟悉一下秦中央集权的国家行政管理机构。众所周知,秦始皇所建立的秦中央行政机构是以“三公九卿”为主的,三公即是左右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太尉是中央行政机构中的最高军事长官,帮助皇帝掌握全国军事。三公之下的九卿即奉常、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其中的郎中令、卫尉属于郎系统的范畴。

《汉书・百官公卿表上》载:“郎中令,秦官,掌宫殿掖门户,有丞。……属官有大夫、中大夫、谏大夫,皆无员,多至数十人。……卫尉,秦官掌宫门卫屯兵,有丞。……属官有公交车司马、卫士、旅贲三令丞。卫士三丞。”可见郎中令掌管皇帝命令传达和保卫皇帝安全的侍卫工作,他下属有大夫、郎中、谒者。其中的郎中是皇帝的侍从和警卫人员,平时

掌守宫廷门户,皇帝出行的时候充任保卫人员。掖

门即宫门,正门的边门是也。

卫尉掌管宫门的警卫,是宫殿的守卫队长,掌管宫门宿卫屯兵。

秦代的郎系统从职能上相当于汉代在宫禁中值宿警卫的宿卫军,唐代用于防守京师的禁卫军,三国时专司防卫京都、保护皇帝的御林军,它们称谓不同,实际上在我国历代封建王朝中都是指保卫京师要地,警卫皇帝的军队,是最高统治者藉以维护其统治地位的最亲信、最可靠、最有战斗力的内卫部队。京城警卫主要依靠的就是他们,秦代的郎系统担负着警卫最高统治者皇帝安全的重要任务,隶属于三公之下的九卿,与野战军的职能使命不同。

从以上我们可以明确的是郎中令、郎中、卫尉都是负责内卫的官员,他们的手下还必定有一批经过专门训练的具有搏击、格斗、刺杀等专业技能的人员,组成皇宫警卫的郎系统。

郎系统与野战军在数量、职能、装备、待遇等方面,都有不同。

郎系统职能主要是保卫皇城、皇宫、皇帝,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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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职能主要是保卫国家,领兵打仗。两者装备武器有别,待遇与所穿军装不同,数量比例不一样。

三、兵马俑中的“郎系统”

兵马俑是秦国武装力量的集合体,是秦国武装

力量的一个缩影。从兵种上可有穿铠甲的重装兵和

穿战袍的轻装兵两种,从军种上有车兵、步兵、骑兵、弩兵,当然也包括郎系统,郎系统属内卫,车、步、骑、弩属野战。多年以前,笔者就指出一号坑里面的介帻俑就是守卫皇宫的“禁卫军”形象旧J,现在也可以说就是郎系统的成员——“郎”。与刘九生先生所说的“郎”是同一个概念,我们的看法有相通之处。下面我不妨再把我所观察到的问题重申一遍。

根据有关研究,中国古代重装步兵又分为普通重装和特别重装,轻装步兵又分为普通轻装和特别轻装。两种步兵的身份地位是有区别的,重装步兵当高于轻装步兵。也就是说,愈注重护体装备的兵种其身份地位愈高。身份地位不同,在战争中所担负的任务和作用也是不同的。头戴介帻的陶俑属于秦俑中重装步兵中的特别重装兵,地位显然是比较高的。从装束上看,这种俑身份接近军吏俑而低于军吏俑。

头戴介帻的陶俑,其装束特点是:头戴介帻,身穿带有陶环的甲衣,腿部着稍显臃肿的护腿(图一:介帻俑个体照片、线图)。它与头上仅绾发髻,腿扎行滕,身着无陶环铠甲的武士俑,有着明显的区别。据发掘报告称:“帻的质地轻软,犹如单层布帛作成似的。”“帻的形状犹如圆丘,顶部略偏右侧凸起成圆锥形,下部好似覆钵。其大小,前至发髻,后至脑后,左右至耳根,基本上把头发和髻全部罩在帻内。H¨’《后汉书》说“单衣幅巾”,就是指的扎在头上的织物帻巾。由此看来,介帻只是一顶束发的软布罩,并不具备什么防御效能。但为什么一部分铠甲俑偏偏戴有这种介帻,而另一部分陶俑又为什么只束发绾髻不戴帻呢?这能否说明,虽然他们都是武士身份,但种类有别,分工不同。这种区别,即体现在介帻的有无上,也体现在甲衣陶环的设置上,以及腿著护腿还是腿扎行滕等方面。事实上,秦俑在兵种、身份、等级等方面的区别,正是体现在其装束上。如袍俑甲俑之分,鹃冠长冠之分,介帻发髻之分,扁

髻圆髻之分,战袍单层双层之分,甲衣有环无环之

分,护腿行藤之分,等等等等。从等级上,我们为什么说头戴介帻的陶俑更接近军吏俑呢?因为军吏俑头戴冠饰,他们头戴介帻,军吏俑甲衣形制特殊(三角形或带宽边),他们甲衣附环,军吏俑腿著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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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束上的特殊性,暗示着它们的兵种和身份。

众所周知,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除主要一部分用于边防和野战之外,还有一小部分用于守护京城和皇宫,他们是宫禁的防卫,帝王的卫兵,古时叫禁卫军或宿卫军,《后汉书・耿秉传》:“秉常领禁兵,宿卫左右”。我们推测,秦俑坑中头戴介帻的陶俑,应是当年守卫秦咸阳宫城的禁卫军形象。他们不但装束不同,而且装备也不一样,在一号坑第一过洞中的部分介帻俑身旁每每伴有青铜长剑的出土,其它过洞的介帻俑,多以长铍配备。长铍在当时是一种杀伤力很

图三介帻俑群体照片

四、对刘先生论文的解读

刘九生先生论文的发表,正像当年陈景元先生

一一~

发表兵马俑的主人不是秦始皇的论文一样,M1在陕西秦俑学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陈景元先生是搞建筑的,不懂考古,观点有误有情可原;刘九生先生是搞历史研究的,考古也是门外汉,观点既有失误,也不能求全责备。问题是,二位先生所写论文,引经据典,洋洋万言,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正像黑格尔哲学体系有它的合理内核一样,陈、刘二先生的研究也有它的闪光点,也有它的合理内核。也正如刘先生自己所说:“笔者自信,这一质疑乃经过长期思考,由缜密考证而得,是以一种严肃负责的态度提出

的。”

强的先进兵器,秦铜剑一般认为是图一介倾俑为军吏俑所配备的指挥武器。这两种兵器,在发掘的数量众多的发髻俑中尚未发现有配备者。正因为兵种或职能的不同,象征他们身份地位的装束和兵器配备也有不同,这是值得我们十分注意的问题。从数量上看,兵马俑坑可有兵俑756l件,晡1介帻俑有403件,约占兵俑总量的5%,也是基本符合郎系统所占全国军队比例的实际情况的。

还要说明的一点是,介帻俑在编列上也是集中在一起,他们主要出现在一号坑的东部,分别编列在第一、二、三、九、十、十一等六个过洞(图二:一号坑介帻俑排列位置示意图),他们成行成组,绝没有个别编人发髻俑,或个别发髻俑编人他们队伍的“混编”现象。这不也正说明他们平时就是活动、战斗在一起的群体吗?(图三:介帻俑群体照片)他们的活动范围在皇宫或宫城以内,所以二号坑的骑兵俑中是绝对没有介帻俑的,一般情况下,“郎”是用不着骑马的。他们所配备的兵器是当时最先进的长短兵器铍和剑,远射兵器派不上用场,兵马俑坑中不给介帻俑配备弓弩等远射兵器也在情理之中。

刘九生先生论文的闪光点、合理内核就是他注意到了秦兵马俑中的郎系统。笔者还发现,刘先生不但在秦陵兵马俑研究中有闪光点,而且在秦陵铜车马研究中也有闪光点,比如他在《秦始皇帝陵铜车马与中国古代文明——秦政原始》一文中就提出了“铜车马坑是本系祭祀坑而非陪葬坑”。【7’这一观点与笔者前不久进行专题研究所得出的学术观点不谋而合,[81只是刘先生认为铜车马是秦始皇祭祀天地之物,笔者认为铜车马是秦二世祭祀秦始皇的祭品,见仁见智。刘先生与笔者在秦陵铜车马属性和铜车马坑的性质问题研究上都有了新的突破,从理论和实践上解决了铜车马发现三十多年来的迷惑问题。刘先生作为一个考古工作的门外汉,笔者敬佩他敏锐的洞察力和刻苦钻研学术研究的可贵精神。虽然刘先生的学术观点已是难能可贵了,但对这一观点认识上需要重新斟酌的地方笔者也不得不指出来。

仔细研读刘先生的论文,在认识上有三点需要重新审视:一是认为兵马俑全部为郎系统;二是认为“郎”可称为近臣侍卫,但它本身不是兵;三是由兵马俑组成的军阵不是军阵,只是古代的一种礼仪范

图二一号坑介帻俑排列位置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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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这样,他就给自己本来的闪光点蒙上了阴云,给自己的合理内核包裹了一层不合理的外壳。我们只有拨开阴云、敲破外壳,才能看清真相。下面我们逐点进行分析和解读。

刘先生在他的论文提要里明确指出:“本文经考证论定,陪葬坑出土的群俑,并非像现在认定的那样是‘兵马俑’、‘军阵’或者‘宿卫军’,而是唯始皇帝方能拥有、方能动用的近臣侍卫系统,即‘郎系统’真人真马及其装备的复制。”按照刘先生的见解,秦陵从葬坑里的俑群全部为郎系统,前面我们已经说明,兵马俑中有“郎”或“郎”系统,但只是一部分,决不是全部,像骑兵俑我们无论如何也归不进郎系统,弩兵俑也与郎系统有别,不可等同,那些头戴鹗冠、长冠的高中低级军吏俑也不仅仅是只统帅介帻俑的“郎官”,所以刘先生指“俑”为“郎”,指“俑群”为“郎系统”是需要重新认识、重新认定的。

刘先生在论文里说兵马俑“非一般军队的‘兵’。而是侍卫系统的‘郎”’,说传统的认识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以‘郎’为‘兵’,一错皆错,自不足怪。”言下之意,郎是郎,兵是兵,郎并不是兵,兵马俑只能叫郎或郎系统,只可以称其是秦始皇帝的近臣侍卫,而不能叫兵或叫兵马俑。笔者认为郎

本身就是兵,只是与野战兵在职能上有所不同而已,

但郎也是招募而来的兵是毋容置疑的。不承认郎系统是兵,就像我们现在不承认武警、北京卫戍区的成员是军人一样,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即使我们认定的郎成员介帻俑,也都是与其它陶俑一样,身穿战袍和铠甲,配备各种兵器,我们能说他们不是兵吗?这个问题也需要刘先生重新审视。

第三,刘先生在论文里强调:“整个场面呈现的,是秦始皇帝出入或即将举行礼仪盛典时基本范式的生动写照,而非所谓‘兵强马壮的秦国军队的形象记录’。”于一号坑军阵,刘先生更是指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巨大存在是,四面‘兵马俑’各有一路面朝外。即是说,各自面向东、西、南、北而站的‘步兵’,将自己的‘军阵主体’从‘四面’紧紧的箍住了。如此‘军阵’,各自怎么行动又如何协同?”刘先生对秦俑军阵编列的质疑有无道理?如果以攻阵方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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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一号坑军阵编列是存在很多问题的,刘先生的质疑是有道理的,问题是如果一号坑军阵为守阵圆阵,这样的编列就是合情合理的。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笔者就撰写了一号坑秦俑军阵的论文,【91可能刘先生还没有看到这个资料,如果看了这篇论文,刘

先生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质疑了。

除以上三点外,刘先生论文里还有一些需要解读和商榷的地方,在此不赘。

秦陵兵马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讨论和研究,传统的结论也不能说永远正确,随着一些新的考古发现和研究的深入,像刘先生这样敢于向传统认识提出“带有极大风险”的质疑和挑战,是值得提倡和赞赏的,笔者也欢迎和希望刘先生有机会亲临兵马俑

现场实际考察,这样写出的论文,得出的结论,质量

会更高,分量会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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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朱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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