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电影音乐会影评

《Concert》影评

音乐会上,柴可夫斯基《D大调协奏曲》响起,上帝降临,群魔退场。

坐在电影院,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为剧中人的命运流泪,其实这些眼泪是感伤自己的,平时忍住不哭,此时可以心安理得地落泪,黑暗做掩护,落魄艺术家在演奏时华丽变身的一瞬直接击中泪点,结尾十几分钟的老柴直接击穿心脏„„

一、那些被摧毁的

除了纳粹德国,前苏联也从曾有过恶名昭著的大规模排犹行动,1980年10月-1981年11月,有许多“犹太活跃分子”被捕并被审讯甚至流放,这还不算,对付犹太人的保护者或同情者也成为克格勃打压异己、建功立业的“业绩”。《音乐会》的故事从这里讲起,享誉世界的俄罗斯交响乐团因指挥家不肯清退犹太音乐家,被剧团经理当众羞辱,他从此失去登台指挥机会,他的音乐家们不得不自谋生路,开救护车、卖菜、博物馆看门、做小买卖、为三级片配音、街头卖艺,最惨的是才华横溢的犹太小提琴家和她的丈夫,他们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自生自灭,尚在襁褓的女儿被偷运出莫斯科。

大师离开音乐会后,剧团水准直线下降,大提琴家出现家庭危机,时间流逝,转眼30年过去了,苏共倒台虽然已经20多年,他们的生活似乎已经凝固在被摧毁的那一刻,有的人为了生活,甚至卖掉了演出服。大师一度想卖掉钢琴,被他那位厉害的老婆制止。还有曾经的克格勃,失去往日威风,只好花钱雇人游行。极权国家与民主国家的差别在于:前者的政治会直接决定每个国民的生活,后者的政治需要依附于国民的生活。极权政府倒台后,民主生活不会马上实现,被碾压过的生活不可能一下改变,被摧毁的信念不可能马上回来,被掩埋的记忆也因为种种原因不愿被提起,而被掩埋的才会和扼杀的生命,也再难被找回。 如果没有音乐会,这些倒霉的艺术家将过完其庸碌的一生,如果法国那家剧院没有经济危机,他们便只能认命地继续生活。做了清洁工的大师捡起传真,冒险开始了,他和他的伙计都知道,这次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虽然开始时,他全无头绪„„

二、艺术、尊严、自我

大师坚信老柴的交响乐是最高的和谐,他的一生沉迷于此,除了音乐,大师其他方面并不那么坚强,比如生活方面,全靠那位强悍的妻子。

他的妻子应该是他的崇拜者,小心地保护着大师的艺术灵魂,20多年不离不弃,不抱怨,承担家计,当大师拿着乌龙邀请函找老婆商量对策时,他太太说:你如果不去我就跟你离婚!前克格勃想临阵脱逃的时候,他太太当场发飙,几个男人立马服服帖帖。大师在演出前其实很紧张:乐队没有排练、小提琴家还没有被说服、乐队里还有一个业余的大提琴手,太太在“很贵”的国际长途中给他信心和力量。现实中,百无一用的艺术家总是被老婆百般嫌弃的,何况还是过气的倒霉的不会赚钱的前大师。

协奏曲响起,大师的太太手握毛巾看电视转播,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大师说的“柴科夫斯基是最高的和谐”,音乐唤起回忆,唤起对极权时代的记忆,唤起极权之下艺术家的不幸与抗争,唤回艺术家们的尊严与才情,他们等得太久,压抑了多年的心灵,在小提琴的引领下,喷薄而出,就连那个死硬派克格勃也拜倒在乐声中,并开始追问:难道这个世界真有上帝?

对艺术家来说,艺术就是他们的上帝,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是寄存灵魂的场所,尤其是被极权碾压、被生活耗损、被商业腐蚀的逆境里,回到老柴,才能找回生命的力量、人性的尊严。

老柴不仅拯救了大师和他的交响乐团,同时得救的还有濒临倒闭的巴黎某剧院,歪打正着,剧院因音乐会起死回生,音乐会后没人会追究艺术家们的护照问题,没人关心二半吊子石油大亨,只有音乐才是唯一。

一直排斥柴可夫斯基的少女演奏家在如泣如诉的音乐里找回故乡,正面悲催的身世,理解了值得骄傲却不得不抛弃自己的父母。老柴给她力量,给她勇气,大师说这是斯拉夫人的音乐,只有这片土地的人才能将其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暗示着演奏家还找回祖国。

老柴属于全人类,他也给听众力量和勇气,就像电影最后表现的那样,全世界人都欢迎老柴,导演正是坚信老柴的力量,才敢在结尾处用整首协奏曲做背景回溯前情、交代后续,这一段的剪接与编排,堪称完美。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一首交响乐串起近30年的悲喜人生,极权政治劫后,还好有老柴。

三、极权之下,如何保护我们内心的柴可夫斯基

古拉格和克格勃让有权者享受嚣张,能夺走别人的工作、机会、乃至生命,却不能消灭人的精神,而这不灭的精神,对音乐的执着,对柴可夫斯基的崇拜,帮劫后余生的俄罗斯重新站起来,走向文明,走向尊严,体面地来到巴黎,赢得掌声。

大师内心坚定,除了音乐,其他都可以不计较,为此,他不计前嫌请来前克格勃组建乐队,还试图用克格勃能理解的话语解释柴可夫斯基的意义:柴可夫斯基音乐里有共产主义!这位经理有点搞笑,是一位死硬的共党,他到巴黎是为了寻找失落了的红色梦(他应该去朝鲜),直到演出开始前,他仍念念不忘“党的会议”,不过最后时刻,这位前克格勃成了艺术家们的保护者,他将更加无知粗暴的现任剧场经理骗到剧院排练的地方,阻止其破坏演出。之前的敌手为同一场演出共同努力,他最后的行为完成了自我救赎:当年是他破坏了演出,间接害死小提琴家,这场演出,还达到某种和解。克格勃体制结束后,我们都要面对如何跟作恶体制中的人和解的问题,《音乐会》提出的是其中一种方案。

为了完美演出,不能让滥竽坏事,开始我还挺担心那个靠金钱进来的石油大亨,当摄像机镜头都集中在绑得结结实实的椅子上,不由得乐了,这些艺术家真不含糊,虽然有点卸磨杀驴的味道,但艺术家只对品质负责,石油大亨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艺术家只对艺术之外的事情妥协,在演出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包括那对爱钱的父子,最后一刻来到演出现场,他们要为故人完成未完成的演出,不管生活多艰难,他们心中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柴可夫斯基,守护着俄罗斯的精神家园,守护着自己的尊严与骄傲。

有了精神家园,便有了力量源泉,看似虚无的东西,却构成社会最后的保险杠,有了它,风暴过后,饱受极权噩梦摧残的人们才能中走出来,重建生活、重建信仰、重建心灵。看着俄罗斯人骄傲地演出《音乐会》,嫉妒羡慕恨,不晓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骄傲地唱属于自己的有根的有生命的活泼泼的文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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