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的边塞诗人也做"春梦"

《春梦》(唐)岑参

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岑参是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一生曾两度出塞从军，前后在边疆军队中生活了六年，但他的笔下并非全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之类奇峭豪放、气魄宏大的边塞诗，偶尔，诗人也会春心荡漾，写出几首含情脉脉、风光旖旎的作品来，宛若一树繁花之外独出一枝，花色迥异，令人惊喜。今天要说的《春梦》，就是这样的一首诗。

诗中的“洞房”，在这里是指幽深的卧室。“美人”，在古代汉语中的含义比现代汉语宽泛——既可指男人，又可指女人，既可指品德美好的人，又可指容色美丽的人。在这首诗里，我更愿意理解为“美女”。因为说实话作为一个直男，面对一首由男性诗人创作且诗题又如此暧昧的作品，如果“美人”不作美女想，倒是太不合情理了。

如此，诗的涵义就很好理解了：昨夜，我感到有春风悄然吹进深邃的寝室，想起我的心上人啊她还远在湘江之滨隔着渺渺的湘江水。在枕上那片刻入睡的迷离春梦中，我就走完了去往江南（探望她）的数千里路程。

春风沉醉的晚上大概总会让人产生一些旖旎的情思。诗人在春夜思念远在湘江之滨的美人，可是山长水阔，相会太难。好在还有“春梦”，在枕上只需要片刻功夫，就飞越江南数千里路程（来到了美人身旁）；醒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在梦中片刻就实现了。梦境虽然迷离惝恍，却又如此美好。这一幕，相信是很多人都曾有过的生活体验，诗人用他的如花妙笔加以生动呈现，千载之下自然引起了无数读者的共鸣，诗也因此得以流传至今。

关于岑参这首诗，其实还有另一种版本——“洞房昨夜春风起，故人尚隔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我们看到在这个版本里，仅有“遥忆美人”被“故人尚隔”所取代，其余内容全然不变。如果单从字面上讲，“故人尚隔”完全可以解释得通，无碍全诗理解；但如果论到诗意的多寡，我个人以为“故人尚隔”四字就略显生硬了，不仅缺乏“遥忆美人”的那种飘渺恍惚的感觉，而且坐实了只是“故人”——老朋友，相比后者平空少了很多与诗题相对应的想象空间。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唐诗选》选的是“故人尚隔”版本，并且据此发了如下议论：“唐诗中不乏写梦之作，但大多是描写旅愁和闺怨的。这首小诗通过春夜梦游，反映好友间的深切思念。”在我看来，如此议论多少失之武断。要知道岑大诗人虽然惯写气势豪迈、金戈铁马的塞上风光和战争景象，但又有谁规定人家就不能偶尔做上一两个关于“美人”的春梦呢？非得是“反映好友间的深切思念”——论者真是何其不解风情、无趣之至啊！

金戈铁马的边塞诗人也做"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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