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另一边是你

　　Part 1 【遭遇冲浪意外，获救】 　　身下是绵软潮湿的细沙，一阵阵咸腥的海风掠过鼻尖，我的意识一点点清醒过来，但眼皮仍旧重得撑不开，身体也冰冷僵硬，“这是……获救了？” 　　印象里，最后一幕是连排涌起的数十米高的海浪在面前瞬间崩溃。海水产生的重力砸向我，我眼前一黑，还岔了气呛了水，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海浪吞没了。 　　“你醒了？”正上方一个男声响起，同时一只手压在了我的左侧脖颈。我吓了一跳：“你干吗？” 　　“嘿，醒了就气势很足嘛。你都被我抱着游了几十公里了，要吃亏也是我吃亏好吧 ？” 　　我这才借着月光看清他―一个年轻的外国男孩子，头发微卷泛蓝，莹白的光线下肤质如同毫无瑕疵的玉石，身材劲瘦挺拔。是这家伙救了我？“那你刚才……” 　　“探你脉搏啊，颈动脉那儿测的比较准。”他一副“君子坦荡荡”的表情。 　　“那谢谢了。”我下意识摸了摸周围，忽然像是记起什么来，脸色倏地一下变了，“我的冲浪板呢？你看到我的冲浪板没有？” 　　“没注意，碰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被退潮的海水带出去老远。怎么了，很重要？” 　　“那是我爸的冲浪板。”悲伤弥漫上我的心头，抬眼却碰上他一脸探究意味的表情。我不自然地岔开话题：“我住这附近的酒店，你呢？” 　　“我住那边。”他伸手指了指背后那片黑色的大海，“我出来找人的，结果现在太晚了，没地方住，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Part 2 【少年，你很可疑】 　　我在酒店前台那儿要求再开个单人间。那个服务很周到的前台问：“这位先生的身份证呢？”我转向他，他无辜地朝我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一脸“那玩意儿是什么，我可没有”的表情。 　　“对不起，小姐，酒店有规定一人一证，必须实名制。”她说的很专业，一板一眼。 　　“可现在很晚了，我们能上哪去？而且之前我有在这儿订了个房间……”我摆出楚楚可怜的神色，说得于情于理，希望她通融下。 　　“这……”她神色犯难，“好吧，你另交100，我帮你加张床。” 　　“谢谢谢谢。”我连声道谢，捏着房卡上电梯，一路看着红色上升的数字没说话，他戳戳我，然后掏了掏裤袋，摸出一把珍珠递给我，我看着颗颗滚圆细腻的珍珠瞪大眼睛。 　　“还不快拿着，你们人类的社交礼仪，我还是很懂的。”他满是得意。 　　“你们人类？”我皱皱眉，望着面前这个长得比一般少年更漂亮的男孩，试着把遇见他以后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几十公里的负重徒手游泳，说住在海那边，满口袋珍珠，并把它当货币结算物…… 　　“你……”我拿捏不准，最后改口，“你不是人类吧？” 　　Part 3 【先生，每个小女孩都长差不多的啊】 　　对于他的身份，他倒是很大方。他说他叫特里同，从很远的海域赶来，是海族的人，上星期刚获得化身人类的权限。不过，他在还是一尾小鱼的时候，就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人类语言学、人类算术、人类礼仪、人类风俗学都是满分。 　　“我是来找人的。” 他告诉我此行的目的。 　　“女生？”我笑得一脸坏兮兮。 　　“嗯，十年前，她救了我，我报恩来了。那时候年纪小，和一哥们比赛，看谁游得快，我一阵猛冲，结果一下扎在了沙滩上。” 　　“噗，这是搁浅吧？”我听得好笑，真傻气。 　　“嗯，我当时还未成人形，靠腮呼吸。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有个小女孩跑了过来，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拎起我的尾巴，用力地把我甩进了海里。” 　　“这么简单粗暴？”我哭笑不得，我以为是个感人肺腑的故事。 　　“没啊，多亏她这么用力一下，我才返回水里，才得以获救，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报答她！”大同信心满满，特里同这名字太绕了，我叫他大同。 　　“你想怎么找她？”我随口找话题。 　　“我算过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大概三四岁。现在的话，她应该十三四岁的样子。” 　　“然后呢？”这么大的女孩子可多的是。 　　“她黑头发梳两个小辫子，眼睛瞳色是黑的，和黑珍珠一样亮。她是中国人。” 　　“你怎么肯定是中国人，说不定是亚裔呢？”我反驳他，其实主要是我觉得人海茫茫，找一个几乎一点确切资料都没有的人有多难。 　　“不会。”他一脸笃定，“她对我说话了，用的是中文，虽然我迄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说什么了？”我好奇。 　　“这鱼鱼好丑丑。”特里同的脸上浮现很困惑的表情，“我和我的人类语言学老师研究很久，觉得它可能是个病句，但它是中文。你能明白她说什么了吗？” 　　我忍笑忍到脸抽筋，在他殷切的目光下，果断摇手，表示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看到我搁在岸上，奄奄一息，同情我可怜之类的。”大同自言自语。 　　“总之，中国13亿人口，女的就7.5亿人，其中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大概就只有0.14亿，而且还要1992年8月29日来过北海的，你看，范围很小了嘛。很容易找的。” 　　我瞪大眼，他这种该死的乐观精神是从哪儿来的？！ 　　见我没说话，这个漂亮的少年看着我：“我救了你，你难道不帮我找人？” 　　“人鱼先生，小女孩都长差不多的，你说的那样笼统是行不通的，你能具体描述描述她的其他特征吗？比如脸上一颗大痣什么的，这样也许会好找点。” 　　他努力回忆，“她穿粉色的上衣，一条褶皱轻纱的橘黄色裙子，赤着脚，白脚丫很可爱。哦，对了，她的手指上缠着纱布。说明她受过伤。” 　　如果你也碰到一个猪一样的队友，你也会像我这样沉默的。 　　Part 4 【我总觉得你一沉默下来就陷入悲伤】 　　“你怎么了？”特里同问我。 　　“没事。” 　　“你一定有事。”他无比肯定，“我总觉得你一沉默下来就陷入悲伤。” 　　长久以来压在我心里的难过终于找到了出口。“我爸病了，可我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见过我妈妈，我和我爸一起生活。他很疼我，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什么都会，冲浪也是他教我的。可是今年他病得很重，一直在住院，五月底的时候他说想玩冲浪，想让“老朋友”英雄再见识见识大海，就是他的那块冲浪板。他拜托我帮这个忙，可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想支开我，不想让我看见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我没办法只好答应，结果却把爸爸最宝贝的冲浪板弄丢了。” 　　我声音有些哽咽，“那种感觉就好像迎面打来的巨浪，你没有思考的时间，你只能接受，被吞噬被淹没。”我摇着头，情绪激动。却猛然被人一把抱住，特里同把我箍进怀里，手臂越勒越紧，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海上清新凛冽的味道。 　　他说：“紧紧拥抱渡给你无穷的力量。” 　　Part 5 【在乎你的人会心疼】 　　第二天靠近中午的时候，我才醒来。大同不在，桌上留了张纸条。 　　如果你醒了，先不要走，等我回来。 　　――特里同 　　他的签名华丽繁复，像那种中世纪的欧洲宫廷贵族般考究。 　　我还没放下纸条，门就“咔嚓”打开了，门外特里同扛着一个超大的冲浪板，我惊喜地跑过去，“我爸的冲浪板？” 　　他点点头，“反正我的身份你知道了嘛，这种小忙当然要帮。” 　　“你下海去找的？”这朋友太够意思了。 　　“没，让周围的鱼虾蟹都帮了忙，地毯式搜索。”他比划一下，很有活力很元气。 　　“谢谢啦。”我发自内心地感谢。 　　“你今天就回去了？”他突然问。 　　“嗯，是的。”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那太好了，你带我回家吧。” 　　“……” 　　“你该不会不帮我找人了吧？”他小心地观察我的表情。“我先去你的城市找找，说不定就运气好。” 　　不可能有那种好运气！我忿忿地想，看司机把油门踩得飞快，结果，我看见那条人鱼脸色惨白，身体缩在椅垫一边。 　　“你晕车？”我不确定地问。 　　“小菲，你让他开慢点。我难受。”他脸皱得像个包子。 　　我摇下车窗，让风透进来，“好点了吗？” 　　他点点头，“好点了，谢谢。”依然是一副拼命忍耐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闲聊，想岔开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那么难受。 　　“你行李包上的名牌写着，我恰好看到。” 　　“我爸起的。”我随口答。 　　“哦，你的名字很好听，我的母亲也叫安菲，安菲特里忒。” 　　这，这不是海后的名字吗？“你爸该不会的是海神波塞冬吧？” 　　“嗯。”他答得理所当然。 　　我吃惊地看着他，现在坐我副驾驶座上的是海神之子？！嘁，也不过就是一个会晕车的普通人嘛。 　　因为特里同，我没直接去医院，我把他带到家里。 　　我得去趟医院，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没事，需要我陪你吗？”他绅士地问。 　　“没关系，我一个人处理得来。” 　　“喂，”我刚摸上门把手，特里同就叫住我，“记得要开心，要面带微笑，不然在乎你的人会心疼。” 　　Part 6 【走得匆匆的特里同】 　　爸爸看上去又瘦了一圈，见我去了很是高兴，说：“你早点回家吧，冲浪回来人会很累的，回去好好休息。” 　　“你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乖乖地退出病房，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伤感。爸爸你快好起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到家的时候，大同不在，相册整齐地摞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个蓝萦萦的小瓶子，压着张便签：“沈安菲，我走了，桌上是个梦境瓶，留给你的，勿念―特里同。” 　　我打开那个小瓶子，看到特里同安静地坐在那儿，“我见到那个小女孩了，现在的她独立能力很强，也很孝顺，这样很好。”他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安菲，”下面的话是对我说的，“无论遇到多大的坎儿，你都不要悲观，更不要放弃，内心充满希望。你要知道有时强烈的愿望会使奇迹发生。” 　　“还有，我闯了点祸，惹得我爸大怒。他取消了我的人类授权，以后我永久不能再上岸。反正我要做的事情完成了，一点儿也不在乎。你要保重哦，我会在海的另一边看着你，要幸福。” 　　特里同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光影一点点消失，我慌忙伸手去抓，却只是一片虚空。 　　Part 7 【有时，强烈的愿望会使奇迹发生】 　　第二天清晨，我汗涔涔地从梦里醒来，起身想倒杯水喝，结果刚走到厨房那儿，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太不可思议了！”我爸的主治医师在那边惊呼，“你快过来一趟，最新的体检报告显示，你爸的癌细胞全部消失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气色很好地在那儿收拾衣物，护工姐姐已经去办出院手续了。“怎么回事？”我有些激动，“爸，你觉得怎么样了？” 　　“昨天下午忽然变得很困，那时你不是还在嘛，你走后，我就睡过去了。一觉醒来，我就觉得浑身清爽，好像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清洗过一样。我喊来医生，他重新给我做了检查，告诉我，我创造了医学界的奇迹。” 　　我一路恍惚地跟着老爸回了家。他看上去无比兴奋，回了家，东摸摸西摸摸，然后感慨，好久没回来了呀，真想念。 　　他随手翻着茶几上的相簿，我靠在肩膀上陪他一起看，一张张照片翻过去，“你看你4岁的时候带你出去玩照的，穿着条裙子臭美死了。” 　　我爸笑着打趣我，可我却彻底惊呆了，照片里的小女孩，也就是4岁时的我，穿着一条橘黄色的裙子！ 　　“你那时候可淘气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爸爸絮絮叨叨地讲着，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北海，橘黄色裙子，他一定是翻到了这些照片，认出了我！那爸爸，爸爸也一定是他救的！ 　　Part 8 【我很想念你】 　　我回到北海，阳光明媚，海面湛蓝，天空挂着几朵轮廓分明的绵白的云朵，像是剪贴画一样简单干净，很像你纯粹单纯的笑容。 　　我捂住眼睛，不让眼泪掉海里。 　　我大声地喊谢谢，然后绽出一个最明艳动人的微笑。 　　因为我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你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