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公司发股东权利

日前，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宣判一起股东知情权纠纷案，北京一公司股东首次获得公司查账权。北京二中院判决，维持一审判决；作为被告飞泰克公司的股东，原告朱丹青不仅有权查阅、复制公司的股东会会议记录、财务会计报告（包括资产负债表、损益表、财务状况变动表、财务情况说明书、利润分配表），而且有权查阅公司的会计账簿。

据悉，本案系公司法修改后国内法院首次确认公司股东有权查阅公司原始账簿的案例，对今后公司诉讼中如何保护小股东知情权具有一定示范效果。

追根溯源，该案源于原告朱丹青10年前的一次出资参股事件。

1996年5月16日，朱丹青出资25万元，成为北京飞鸟工程技术服务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当天，飞鸟公司通过股东会决议，除拟设申请变更公司名称、同意修改后的公司章程外，确立了由何亦公、李海梅、朱丹青3人为成员的公司董事会，并选举陈冬岩为公司监事。

1996年5月29日，飞鸟公司变更为北京飞泰克工程技术服务有限公司。

1996年6月4日，北京市凯亚实业公司、何亦公、李海梅、朱丹青共同签署飞泰克公司章程，规定公司注册资本为80万元（其中，朱丹青出资25万元），股东享有了解公司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的权利；公司应当依照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财政主管部门的规定建立公司财务、会计制度，并应在每一会计年度终了时制作财务会计报告，于第二年1月15日前送交各个股东。同时，章程还规定了股东的其他权利义务、转让出资的条件、公司的机构及其产生办法、职权、议事规则等事项。

2006年初，朱丹青将飞泰克公司告到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诉称在近10年的时间里，飞泰克公司一直以经营亏损或持平为借口，拒绝向其分配利润。作为公司股东，朱丹青一直无法了解公司的业务和财产状况，也无法看到公司的任何财务会计资料，进而也无法对飞泰克公司侵害股东权益的行为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

因此，朱丹青要求法院判令飞泰克公司提供公司自 1996年5月29日开始至 2006年4月3日为止的股东会会议记录供其查阅、复制；提供自 1996年5月29日开始至 2006年4月3日为止的公司年度财务会计报告（包括资产负债表、损益表、财务状况变动表、财务情况说明书、利润分配表）供其查阅、复制；提供公司自 1996年5月29日开始至 2006年4月3日为止的会计账簿供其查阅、复制。

案件审理中，飞泰克公司辩称，朱丹青作为公司股东虽然已有10余年，但其长期生活在国外，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公司的任何经营活动，因此，飞泰克公司不能同意朱丹青的上述诉讼请求。

朝阳区法院审理后认为，飞泰克公司作为依法设立的有限责任公司，其与股东之间的关系，应当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和飞泰克公司章程的规定进行规范。依据公司章程及公司法的相关规定，朱丹青有权查阅、复制飞泰克公司的股东会会议记录、财务会计报告，也可查阅公司会计账簿。

因此，朝阳区法院于 2006年4月3日作出一审宣判，判决飞泰克公司向朱丹青提供自

1996年5月29日开始至 2006年4月3日为止的股东会会议记录，供朱丹青查阅、复制；飞泰克公司向朱丹青提供1996年年度至2005年年度的年度财务会计报告（包括资产负债表、损益表、财务状况变动表、财务情况说明书、利润分配表），供朱丹青查阅、复制；飞泰克公司向朱丹青提供自 1996年5月29日开始至 2006年4月3日为止的会计账簿供朱丹青查阅、复制。

一审宣判后，飞泰克公司不服，上诉到北京二中院，请求撤销一审判决。

当事人说

股东：知情权包含查账权

公司：知情权不含查账权

法庭审理中，原告朱丹青认为，其身为被告飞泰克公司股东，有权要求查阅、复制公司股东会会议记录、财务会计报告（包括资产负债表、损益表、财务状况变动表、财务情况说明书、利润分配表）及会计账簿，这是公司法和公司章程赋予股东的身份权利，被告无权限制和剥夺。

同时，原告认为，被告因其长期生活在国外、没有参加公司经营活动而拒绝提供上述资料的理由无法成立，本意是拖延其查账的权利。

另外，原告认为，股东知情权不应因为长期无法行使而丧失。

针对原告的诉讼请求，被告认为，原告从1996年起成为公司董事后不久，即长期在国外生活，不但没有参与公司的日常经营活动，而且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不与公司联系，因此，原告不知道公司经营状况的结果系自身行为所致，应自担其责。所以，被告没有向其提供上述材料的义务。

背景知识

股东五大“护身利器”

相比旧公司法，新公司法在保护股东（特别是小股东）利益方面主要规定了五个措施：

第一个措施是强化了股东知情权。实践中，鉴于小股东持股比例少、信息不对称等原因，大股东侵害小股东权益的事件屡屡发生。为了避免这一弊端，新公司法明确赋予了有限责任公司股东可以请求查阅公司的会计账目的权利，也即俗称的“查账权”。这一措施，大大强化了保护小股东权益的力度。

第二个措施是赋予了股东退股权。新公司法规定，如果一家公司连续五年盈利，且连续五年具备分红条件而拒绝分红，小股东即可请求法院责令公司收回其持有的股份。这一措施，为小股东提供了退出通道。

第三个措施是赋予了股东解散公司的权利。鉴于实践中大股东和小股东由于股权斗争激烈而致使公司陷入僵局的事件大量发生，新公司法规定，公司经营发生严重困难，继续存在会使股东利益受到重大损失，通过其他途径不能解决的，持有公司全部股东表决权百分之十以上的股东，可以请求人民法院解散公司。

第四个措施是增加了股东代表诉讼权。鉴于旧公司法没有股东代表诉讼的规定，在实践中影响了股东权利的维护，新公司法规定，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执行职务违反法律、行政法规、公司章程的规定，给公司造成损害的，股东可以请求监事会或者不设监事会的有限责任公司的监事提起诉讼。监事给公司造成损害的，股东可以请求董事会(或者执行董事)提起诉讼。监事会、监事、董事会、执行董事拒绝提起诉讼，或者情况紧急、不立即提起诉讼将会使公司利益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害等情况下，股东可以直接提起诉讼。

第五个措施是规定了累积投票权。这个措施主要是为了规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监事的选举，保护小股东特别是上市公司小股东的合法权益。新公司法规定，股东大会选举董事、监事，可以根据公司章程的规定或者股东大会的决议，实行累积投票制。本法所称累积投票制，是指股东大会选举董事或者监事时，每一股份拥有与应选董事或者监事人数相同的表决权，股东拥有的表决权可以集中使用。

名词解释

股东知情权

所谓股东知情权，是指股东依法享有的查阅、复制公司章程、股东会会议记录、董事会会议决议、监事会会议决议、财务会计报告和会计账簿的权利。

股东知情权，是股东各项权利中的基础性权利。股东权利能否正常行使，基本前提就是股东是否了解公司的经营情况和相关信息：如果股东无从知晓公司的经营情况，了解的信息也模糊不清，则势必难以作出正确判断，其他各项股东权利也就无从谈起。

法规链接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

第十一条 设立公司必须依法制定公司章程。公司章程对公司、股东、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具有约束力。

第三十四条 股东有权查阅、复制公司章程、股东会会议记录、董事会会议决议、监事会会议决议和财务会计报告。

股东可以要求查阅公司会计账簿。股东要求查阅公司会计账簿的，应当向公司提出书面请求，说明目的。公司有合理根据认为股东查阅会计账簿有不正当目的，可能损害公司合法利益的，可以拒绝提供查阅，并应当自股东提出书面请求之日起十五日内书面答复股东并说明理由。公司拒绝提供查阅的，股东可以请求人民法院要求公司提供查阅。

第一百六十六条 有限责任公司应当依照公司章程规定的期限将财务会计报告送交各股东。

股份有限公司的财务会计报告应当在召开股东大会年会的二十日前置备于本公司，供股东查阅；公开发行股票的股份有限公司必须公告其财务会计报告。

案外评点

有救济才有权利

“权利仰赖救济，无救济则无权利”，这是西方的一句著名法谚，意指当事人的程序权利或实体权利受到损害时，国家必须有一套相应的救济制度以恢复其权利，否则，立法所赋予的权利必将沦落为空中楼阁，无从着力。

具体到本案，原告朱丹青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不但没有享受过公司分红，而且竟然连公司基本的经营状况也无从知晓，其作为投资人的股东权利实质为何物，答案不言而喻。

为了落实自己的股东权利，原告将公司告到了法院，理由很简单：只有法院帮助，她才能实现自己的权利。

这一场官司，尖锐地刺穿了原告十年之久的“当家做主”“面纱”，包括小股东和大股东复杂的博弈过程。从这一点讲，原告的“股东”历程非常不幸。

但是，原告不幸中的大幸是， 2005年10月27日，第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通过了新修订的公司法，拓宽和明确了股东知情权的范围，赋予了股东查账权。因此，法院依据新公司法这一精神，判决支持了原告的查账权，进而也使原告的股东权落到了实地，真正开始“当家做主”。

负责本案二审工作的法官宋毅说，其实多年以来，全国法院在处理大量类似股东知情权纠纷案件时，也大多或多或少、或迟或早地意识到了查账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但是，苦于旧公司法相关规定的缺失，法院只好硬着头皮驳回了当事人的查账申请。即使个别法院支持了查账权，判决前也得进行大量工作，尽量说服对方当事人予以合作。

因此，作为新公司法生效以来国内首次明确支持股东查账权的案例，本案再次诠释了“权利仰赖救济，无救济则无权利”这一法谚。不同的是，这次采用了正面诠释方式——有救济才有权利。

对话法官

应切实保护股东查账权

本案终审宣判后，记者就有限责任公司股东（下文称股东）知情权的范围、行使程序、诉讼时效等问题采访了负责审理本案的法官、法学博士宋毅。

记者：我国旧公司法规定的股东知情权具体包括哪些内容？存在哪些问题？

宋毅：我国公司法于 2005年10月27日修订前，股东知情权的范围仅限于股东有权查阅股东会会议记录和公司财务会计报告。实践中，由于旧公司法规定的知情权范围比较狭窄，股东（特别是小股东）利益很难得到有效保护。

造成上述缺陷的原因，是因为股东所需要掌握的信息中，公司财务信息是最重要的，但财务信息却都记载于公司会计报告和会计账簿中。因此，旧公司法中虽然规定了股东有权查阅公司的财务会计报告，但一方面由于财务会计报告是对公司经营、财务状况的概括反映，内容比较粗略，无法真实反映公司的实际经营水平与情况，另一方面也由于我国法律没有规定公司财务报告必须依法审计，公司的整体信用水平较差，财务会计报告造假严重，导致股东即使查阅了公开的财务会计报告，结果也很可能无法了解公司的真实财务和经营情况。

因此，股东知情权的内容，最重要是查阅公司会计账簿的权利。因为，只有公司的财务账簿，才包括记载公司实际经营活动的原始凭证、票据，才能够真实反映公司的财务状况。

然而，由于旧公司法并没有赋予股东“查账权”，因此，能否“查账”一直是过去有关知情权诉讼的焦点问题。司法实践中，许多法院做过一定范围的探索，但由于立法没有突破，且查账权的行使具有一定负面作用，因此，是否保护股东的查账权请求，也一直也是法院审理知情权诉讼的难点。

记者：相比旧公司法，我国新公司法有关股东知情权的规定有哪些突破？意义何在？

宋毅： 2005年10月27日，第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通过了新修订的公司法，拓宽和明确了股东知情权的范围，赋予了股东查账权。 2006年1月1日，新公司法正式施行。

新公司法第三十四条规定，股东有权查阅、复制公司章程、股东会会议记录、董事会会议决议、监事会会议决议和财务会计报告。股东可以要求查阅公司会计账簿。公司拒绝提供查阅的，股东可以请求人民法院要求公司提供查阅。

因此，新公司法的这一规定，既为广大中、小股东保护自己的权利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武器，也对司法实践中有关知情权纠纷诉讼的审理指出了方向。

记者：新公司法对股东的查账权进行了哪些限制？

宋毅：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知情权也是如此。查账权的行使，既有利于保护股东利益，但在股东滥用查账权时，也可能给公司带来诸多不利因素，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股东出于“非善意”、“不正当”目的而滥用查账权时，会影响公司的正常经营活动；二是股东泄漏在查阅公司账簿过程中掌握的商业秘密（如公司的客户资源、经营方案等）时，可能会损害公司的利益。

因此，我国新公司法第三十四条对股东查账权进行了限制：股东查阅会计账簿应当向公司提出书面请求，说明目的。公司有合理根据认为股东查阅会计账簿具有不正当目的、可能

损害公司合法利益的，可以拒绝提供查阅。

记者：股东向公司提出书面查账申请是否系司法保护的前置程序？

宋毅：司法实践中，鉴于新公司法规定股东申请查账时须向公司提交书面查账请求，其目的是限制股东出于“不正当”目的而滥用查账权，因此，法院审查股东查账目的是否为“恶意”就是审理核心。考虑到公司在现实生活中一般都处于优势地位，由股东举证证明其已向公司提过书面申请比较困难，因此在一般条件下，只要能证明股东不是出于“不正当”目的而要求查账即可。为此，书面申请程序不应要求太严格。

本案中，原告要求被告提供原始会计账簿，而在诉讼中被告一直没有以原告未提交书面查账申请为由进行抗辩，仅以原告一直未参与经营管理为由拒绝提供。因此，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原告诉前曾向被告提交过书面申请，但法院应推定原告在诉前已履行了向公司提交书面请求的程序。

记者：知情权的行使有没有诉讼时效的限制？

宋毅：知情权是一种与股东资格、身份相联系的一种权利，因此，享有股东资格就享有知情权，不应受诉讼时效的限制。

本案中，原告虽然长期在国外生活，一直没有参与公司的管理与经营，但这并不能影响和剥夺原告要求了解公司经营状况的权利。只要原告是被告的合法股东，其就享有包括查账权在内的知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