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如诗美丽]:下雪时老虎总是梦见同一个春天 (爱你如诗美丽 影评)

一、我曾经有一个祖国,她已梦一般逝去

“我曾经有一个祖国,

她是那样的美丽:

橡树挺拔茁壮,紫罗兰温柔妩媚。

她已梦一般逝去。”——海涅《异国情思》

1914年6月28日,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刺杀了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及其妻子,他的枪膛中一共射出七颗子弹,斐迪南大公夫妇当场毙命。发生在巴尔干半岛的这场政治阴谋让整个世界为之颤动,原本的欧洲局势早在萨拉热窝的炸弹袭击事件后便已剑拔弩张,这次更是一触即发,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三十八个国家的十五亿人陷入战争炮火的噩梦,无数人丧失家园,被迫逃离祖国,踏上不归的旅程。

此后直至今日的将近一百年间,世界就被大大小小的战争阴霾所笼罩:第二次世界大战、越南战争、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等等。正如太阳陷入了北极的地狱,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欧神话中忙坏了的瓦尔基里女神,来往于弥漫硝烟的上空,不停指点着那些注定战死的人,将他们的亡灵带走。德国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匈牙利指挥家索尔蒂均因躲避战火逃往美国,更多不计其数的普通难民经历了艰难的逃亡,光是在2003年爆发的伊拉克战争中的难民就已经达到了二百二十万。电影人们从未停止过拍摄反思战争的影片,“西线无战事”、“细细的红线”、“现代启示录”、“野战排”等,但是战争的脚步也从未因此而停滞不前。

继 1997年描写二战集中营的影片“美丽人生”(Life Is Beautiful)感动世界后,意大利国宝级导演罗伯托·贝尼尼又在2005年带来了一部以伊拉克战争为背景的电影“爱你如诗美丽”(The Tiger and the Snow)。贝尼尼的电影从来都是在战争的绝境中寻找希望,无论是“美丽人生”中的父子之情还是“爱你如诗美丽”中至死不渝的爱情,他都展示给人们:哪怕到达世界的边缘,走到生于死的临界线,总有爱呼唤你,指引你走过艰险崎岖的道路,用它丰厚的羽翼保护你,用它温暖的炉火烘烤你冰冷的心灵。

让·雷诺饰演的诗人福阿德是阿拉伯诗人,在伊拉克战争爆发之后毅然从罗马回到祖国,回到他思念的美丽花园,找回埋藏在树阴底下的青春梦。可是,他看到的只有满目苍夷,焚毁的房屋,化为瓦砾的街道和铁丝网后的黑洞洞的枪口。

福阿德坐在石头上看着河对岸的交战,天鹅绒蓝的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烟火般美丽,他的家乡在焚毁时的样子都是美丽的,把人心灵揉碎的美丽。而他只能呆坐仰望,无力挽救这一切的陷落。拯救一个国家不像救助一个濒死的人,去找甘油的原始制法,徒步去取药品就可以了。他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无能为力,他曾经如此深爱这个地方,那些回忆用难以想象地甜蜜撕裂他的心,如梦境一样悄然逝去。

他一无所有,战争夺去了他的家园和信仰,他的所有努力终究只是虚幻的泡影,像尘土中飞扬的纸屑微不足道。没有人能评判他最后的选择——放弃生命。当一个即将渴死的人,捧起的终究是一碗毒汁,他又怎么能不因绝望而崩溃呢?

面对战争,有人死于枪炮,有人死于疾病,有人死于饥饿,而有人则死于绝望。对于福阿德这样一个踌躇满志的理想主义者,也许深幽的斯提克斯河(希腊神话中的冥河)会让他的心灵更好受些,那里尽是土地栽培他的痛苦与不幸,滋养死于战争的冤魂的哀鸣。

虽然电影总要告诉人们积极的生活,在恐惧中坚强,在绝望中成长,寻找爱的依靠。但是,战争本身就是一个无底黑洞,吞噬这些细微的烛火,我们总会看到那些熄灭在黑暗中的生命,此时,也只能默默祈祷,期望和平的晨曦驱散这些最坏的年代。

二、下雪天遇见老虎的时候,你会爱上我

“若她死了,这世界一切都完了

他们可以拿走一切,拆下星星,卷起天空

然后放上货车

也可熄灭我最爱的阳光

知道我为何那么喜欢阳光?

因为我爱在阳光底下的她。”

比起“美丽人生”沉重的集中营生活,“爱你如诗美丽”则显得更加浪漫多情,每时每刻都沉浸在诗歌的优美旋律中,哪怕在战火纷飞的天空下,那歌声都从未中断。

有人曾问阿迪里奥,为何决定学习写诗?他说,因为他想向别人描绘他所见到的刹那美景,让所有人都可以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心随着他的心一起为此跳跃,在自己的小天地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欢欣鼓舞。他把那些稍纵即逝的繁花绚烂再次带入世界,用快乐表达幸福和悲伤,不惧怕痛苦的磨练,因为快乐都是经过痛苦才得来。

罗伯特·彭斯说,“无论我在何处徘徊,无论我在何处流浪,我永远爱着苏格兰高地的丘陵山冈”,我们听到他的离愁,他的心之所向;克瑞斯蒂娜·罗塞蒂说,“我的心像歌唱的鸟,它的巢是靠近水的嫩树枝。我的心像一棵苹果树,累累的硕果压弯了枝桠”,我们看到她的爱来到她的身边,那颗心比得到世上的一切都快乐;博尔赫斯说,“记忆没有盖下它自己的币痕,可是有些事物会暂驻,可是有些事物会哀叹”,我们看到宁静午后他在图书馆的沉思,阳光下那些静止不动却又奔腾不息的思绪。

在这些感情中,爱情来得最为浓烈且具有倾覆性。阿迪里奥说,爱情诗最为难写,得等到八十岁再写。

年轻的时候就要去恋爱,若无爱情,生命荒芜。爱情是岩石缝中穿流的溪水,在暮色中撒下的那些哀伤渔网,它像潮汐般引退,又像露水般来临。你把它洒在花丛中,刻在众多星辰中,它还是可以光彩夺目,吸引你的目光。

1983年,罗伯托·贝尼尼认识了尼可莱塔·布拉斯基,从此他的影片便只有一个女主角,她是他的毕生所爱。他在生活中在银幕上一次次为同一个女人倾倒,为她心荡神驰,辗转反侧,用声音寻找她的耳朵,用步伐丈量她双眼抵达的国度。

他梦里都是她,总是那同一个梦,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对他倾诉衷肠。他爱她,在梦里也爱她。她没有惊世的美貌,却可以用一个眼神就停转阿迪里奥的星球。他全然不会记得最初见到她的景象,就像每片雪花都会在阳光下融化,每一次遇见她,他都会重新爱上她。他得目不转睛,亦步亦趋,必要时说些无伤大雅、轻易就被揭穿的谎言,没有适当的话题时便说“我爱你”。阿迪里奥恨不得变成维多利亚的小布袋,任她用小针在他身上又戳又刺,仍然快乐地手舞足蹈。

他能轻易赢得女人的芳心,却总被维多利亚抛在身后,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紧追不舍。当维多利亚被建筑物砸伤,医生都说她命不久矣,他却像个执著的孩子,追风筝的人,只要天空中还有一丝影子,一丝希望,他就拼命去争取。他比划着告诉语言不通的诗人艾美尼治,乞求治病的良方,动情诉说着没有她,他的世界将不复存在,那样的深情连最遥远的星辰都会睁大双眼仔细凝视。他为了她打劫商店,穿越沙漠,跳进雷区,关进监狱,同骆驼讲话。在她身边丝毫没有死亡的阴影,全都是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滔滔不绝的爱情,蹩脚的笑话,用一点小道具便可以自娱自乐的时光。

维多利亚曾经拿起一本诗集戏言,如果在罗马下雪的时候遇见老虎,她便会爱上阿迪里奥。问题是,有了阿迪里奥这种感天动地,痴狂执著的爱情,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对着这种男人,真的是忍无可忍,还得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聂鲁达说过,“生活中只有两样是不可缺少的:诗歌、爱情。”

维多利亚有了阿迪里奥便一并拥有了这一切。

三、我热爱小鸟,爱那永不掉落的树叶

“我热爱小鸟,爱那永不掉落的树叶

我热爱鱼儿,也爱那蜿蜒盘行的蛇”——西奥多·罗特克《周而复始》

如果说卓别林的喜剧是从小人物的快乐中挖掘时代的辛酸,罗伯托·贝尼尼的喜剧便是从生活的逆境中寻找希望。很难见到比他更加热爱生活的导演,并且不吝惜在镜头中释放自己的热情。

贝尼尼曾经说,“卓别林比其他演员更会运用他的屁股,在他的电影中,屁股是第一主角。对于喜剧来说,屁股的重要性是无与伦比的。”在我的戛纳纪念册中,有几十年来走上那条红毯的明星面对镜头的顾盼生辉,唯独只有罗伯托·贝尼尼不顾形象的扑倒在地上,匍匐在当年的评审会主席马丁·西克塞斯的脚下,表达他获奖的狂喜,留给镜头一个屁股。

他爱雨后土里的泥鳅,他爱不会唱歌的小鸟,并且全身心的去爱,必要的时候用上胳膊,腿,屁股,还有大笑。他的热情在无形中感染了无数看过他电影的人,人们总是满脸笑容和满足的离开电影院。意大利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曾经毫不掩饰的称赞贝尼尼是个天才。法国凯撒奖颁奖的时候,连骄傲的法国人都会高兴地模仿他夸张的方式,冲上领奖台用四肢抱住舞台中间大大的奖杯,大喊着,“我是罗伯托·贝尼尼!我爱你们!”

贝尼尼的表演具有默片时代喜剧的夸张感,看惯了现代好莱坞恶搞喜剧的人也许会认为他做作,不理解他为何如此疯狂。我想,想要理解贝尼尼的表演方式,得先了解他对生活的热爱。他的角色的智慧绝不像憨豆先生的智商那般可怜,他们总是拥有某方面的才华,被才华灼伤了神经一般,任其他再简单的事情都一概做不好。正如影片中的阿迪里奥,说起诗歌都可以让石头歌唱,让女人拜倒在他脚下,到了生活中,连走路都会跌倒,说话颠三倒四,永远不记得上一秒做了什么,连骆驼都跑来欺负他。

罗伯托·贝尼尼对于生活的热情既能让人捧腹,也能让人流泪。笑是因为他在困境中还保持着孩童般玩闹单纯的性格,哭是因为无论环境如何摧毁它的意志,他都保留着对感情的真挚与执著。很难看到他在影片中流泪,在“爱你如诗美丽”中,只有两次他的眼中闪现泪光。一次是向艾美尼治诉说维多利亚是点燃他生命之火的阳光,一次是看到好友福阿德不堪忍受战争带来的创伤上吊自杀。这两次都与生命,与爱有关。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也不过如此。没有被子,可以躺在地上仰望蓝天;没有袜子,可以光着脚感受大地的脉动;但是如果没有爱情,没有对生活的热爱,这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正如影片结尾的各种所唱,你无法挽留春天的脚步。但是有了贝尼尼的这种热爱,他便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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