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7[散文欣赏]

云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大街上聊天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有村口那个超市里还亮着灯，里面传出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人没有事情的时候，对这些平淡的生活是视而不见的，现在弟弟的事情突然打破了生活的宁静，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对生活这种习以为常的习惯的羡慕，尽管云和老公都不会打麻将。云平常的胆子是很小的，以前上晚自习，总是和村子里几个男孩子一起回家，晚上临睡前，总是三番五次起来看看门插好没有，现在因为心里有事，害怕就无影无踪了，女儿躺在婆婆的怀里睡着了，一只稚嫩的小手摸着婆婆干瘪的乳房，女儿已经两岁了，晚上睡觉总是习惯摸着云的乳房睡觉，云也习惯了被女儿摸着乳房睡觉的踏实感，女儿的脸可能因为发烧，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云接过女儿，爱怜的用嘴去碰女儿嫩呼呼的脸蛋，女儿的脸冰凉湿润，婆婆说打了针，拿了药，怎么回来这么晚，云就把弟弟的事情简单的给婆婆描述了一遍，婆婆撇了一下嘴说：看你弟弟成天烧不透的样子，就知道早晚得出事，云拿眼剜了婆婆一眼，婆婆自知说错了话，就说我回去了，你爹这两天也是感冒了，云知道婆婆对弟弟没有好感，他们一家人对弟弟都没有好感，弟弟每次来，都是醉醺醺的，不是来要钱，就是来借东西，而且借出去的东西好长时间不还，换回来也是面目皆非，你还不能说，说了他就恶狠狠的瞪着你，一副吃人的模样，有一次弟弟把老公刚刚买回来的摩托车借走一星期不还，老公去推的时候，看着撞得面目皆非的摩托车，心疼的说了一句，弟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如果不是老公跑得快，弟弟说不定会把老公打倒在地。这还不算，弟弟隔三差五来找云借钱，不是给女朋友买衣服，就是打牌输了，人家要卸他胳膊，反正借口五花八门，你不给他就不走，翘着二郎腿，一边把烟头乱扔，一边看着你，而且还打着云的旗号在村子里的小卖部赊账，老公一家对此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毫无办法，毕竟是亲戚。

没有出这个事情以前，云对这个弟弟是没有多少亲情的，小时候弟弟就是家里一霸，在家里说一不二，而且老是欺负她，云什么事情都让着他，有一次云刚买的几本书，就让他拿去点烟吸，云气的说了他几句，他竟然拿剪子把云的头发剪下一大溜，如果不是母亲拦着，恐怕云就变成了秃头，云心里是害怕这个弟弟的。弟弟初中都没有上完，每天和一些弃学的孩子在一起吃吃喝喝，偷鸡摸狗，母亲对这个宝贝儿子百般溺爱 ，别人找到家里，母亲总是护着儿子，所以才让弟弟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也造成了弟弟今日的悲剧。可以说是母亲的溺爱害了弟弟，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云的弟弟最终被判了10年，尽管有人找上门来说只要花个十万八万，可以少判几年，但是到哪里去找十万八万，那时候盖一座楼也就是三五万块钱，母亲就靠家里那点地里的粮食卖几个钱，而且母亲还爱赌，弟弟又天天变着法子花钱，母亲手里也没有几个钱，自己这边，这几年上班的工资都花在了家里的日常开销，原来以为老公家很有钱，后来才知道里面不知外面光，结婚，盖房子，买收割机，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而且老公家有多少钱，丈夫从来没有给云说过，云也没有问过，就这一个月给弟弟跑事，云拿出来了自己所有的积蓄，那是云给女儿留的私房钱，而且还不能让老公知道，那一段，云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

云和母亲去看守所看弟弟回来的路上，母亲一下子好像苍老了许多，或许弟弟是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现在这棵精神支柱突然断了，母亲一下子好像走不成路了，云扶着母亲，尽量安慰母亲，十年，不是太长，弟弟才二十岁，出来才三十岁，再说了，不是可以减刑吗，我这几年攒点钱，去疏通关系，说不定三五年就出来了，母亲一脸麻木的看着云，母亲才六十多岁，以前云总是羡慕母亲的头发黑黑的，而云却有了白头发，现在在夜风的吹拂下，云发现母亲一头的白发，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这时候云才知道爱美坚强的母亲原来一直染发，母亲斜靠着一棵树，月儿的破碎的影子衬托的母亲的脸有点狰狞，她喃喃自语，云，娘对不住你死去的爹，说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丝悔恨，但是也就是一瞬间，云知道那是娘心里，和许许多多的有秘密的女人一样的痛，母亲又说，云，你是不是以前很恨娘，云茫然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云现在做了母亲，已经感同身受的知道了父母的艰难和苦心，那一晚，云没有走，像小时候一样偎依在母亲的身边，娘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大部分都是关于父亲，弟弟，云小时候的事情，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露着小虎牙，扎着朝天辫，一脸莫名其妙的笑的小姑娘，也想起了弟弟小时候总是喜欢跟着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稚嫩的叫声，那一晚娘俩一夜未眠。

《就在我写这篇小说的时候，一年没有理我的云，突然和我聊天，她告诉我的消息让我如雷轰顶，她说她可能是宫颈癌，还说认识我从来不后悔，我突然心里涌出来雪花一样的悲伤，我们认识一年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那种针扎一样的痛让我想大哭一场，不会的，云这么善良，那么温柔的女人，不会得那种病的，她是在吓我，一定是在吓我，老天爷有眼，一定不会让云得这种病的，我现在跪下来，外面是漆黑一团的一望无际的凄冷的夜，风是那么的凉，天空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我祈祷，为我善良美丽的云祈祷，平安无事，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