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夫之.顾炎武等一起入祀孔庙,这位一介布衣怎么做到的?

“碗大桐乡城,筷长炉头镇”,夸张之语,摹画出昔日浙北小镇的精巧;碗筷作喻,也于小桥流水之外,平添了一份惹人眷爱的烟火气。“凤栖梧(桐)”的美好寓意更让这儿的山水多了些许灵气,使得小邑熏养出大儒,走出了明清之际著名理学家张履祥。

张履祥

张履祥(1611—1674),字考夫,号念芝,浙江桐乡人,世居清风乡炉镇杨园村(今桐乡市龙翔街道杨园村),学者称杨园先生。少时家贫,力学苦读。二十三岁,谒黄道周问学;三十四岁,谒刘宗周,受业为弟子。是时文人争相结社,杨园说:“一入声气,便长‘傲’字,便熟一‘伪’字,百恶都从此起矣。”不尚空谈,无意于交结。后专事程朱理学,渐成道学正统。明清鼎替,张履祥隐居家乡教书,“来学之士,一以友道处之”,不以师者自居。他的学术以仁为本,以修己为务。学风“正大”,践履“笃实”,极力抵制晚明空疏学风,其著作被后人编订为《杨园先生全集》。

杨园讲学四十年,教导学生不外乎“辨心术”“求实学”两点。杨园老来得子,“每见世之迟暮得子,多至失教,以覆坠厥世,贻笑于人”,遂撰《训子语》一书,教育子孙亦重“辨心术”“求实学”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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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心术”,做“君子路上人”

“始于立志。”杨园九岁丧父,母沈氏纺织供他读书,教之曰:“孔、孟亦两家无父儿也,只因有志,便做到圣贤。”为人为学,首当立志。

吾人生于天地之间,当为可有不可无之人。以一家而论,一家不可无;一乡而论,一乡不可无;以至一国天下皆然。所谓“其生也荣,其死也哀”,方不负父母生我之意。今人志卑气弱,说及此际,则以为必非人之所能为。噫!人特不为耳。

——摘自《论学十二则》

【译文】

我们生养于天地之间,应当成为有用的、不可缺少的人。对于家庭不可或缺,对于乡里也不可缺少,甚至对于国家、天下也都一样。就像《论语》说的生前享受家国荣耀,死后万民哀恸,赢得这样的尊敬爱戴,才不辜负父母生我养我的一番苦心。现在的人,大多志气卑下,说起要有志气之类的话,往往也认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哎!其实都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志大而大,志小而小,他日所成,无不由是。”坚定志趣,人生征程才能走得踏实。

“信其所当信,耻其所当耻。”杨园引用吕祖谦的话,认为子弟应当信奉圣贤语言、前辈教诫,而不信世俗苟且之言;应当以学问操履不如人为耻,而不以生活享受不如人、狡诈不如人为耻。

“积善二字,家门守之。”要常为小善,“其始至微,其终至巨”。而“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则是为善之正途。

所谓“辨心术”,其实就是厘清是非、善恶、荣辱的边界,锻造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杨园说,能辨心术,才是“君子路上人”。

2

“求实学”,“耕则良农,读则良士”

“养在教先。”杨园继承先儒富而后教的观点,反对谋道不谋食的迂阔之谈。“子弟之服正教,必自父兄之不失正养。父兄正,则师友自正。虽有不正之长上,不足以夺之,而子弟罕不出于正矣。”所谓“家训”,并不一定要突出父于子,兄于弟居高临下的权力,杨园在此也点出了“父兄”的责任。

“知稼穑之艰。”针对当时耻于谈耕的风气,杨园一再告诫子孙“固守农家士风”,强调治生以稼穑为先,教育后人耕读相兼。所谓:

虽肄诗书,不可不令知稼穑之事;虽秉耒耜,不可不令知诗书之义。

——摘自《训子语》

【译文】

虽然在读书,却不能不知道农耕之事,当利用假日教其农活;虽然务农,却不能不学习诗书义理。

平日居乡,杨园常躬耕自给,“岁耕田十余亩,地数亩,种获两时,在馆必归,躬亲督课”,“种蔬莳药,蓄鸡、鹅、羊、豕无不备”。他经常穿草鞋、戴草帽,在田间劳作。修剪桑枝,连有经验的老农也比不过他。在给朋友的信中,也多次提及农事。如在给周山甫的信中,杨园介绍如何收割胡麻;在给何商隐的信中,谈如何栽种桑树。结合耕作经验,杨园写出一部《补农书》。此书详细记载了杭嘉湖一带的农业技术、农业经营状况,刊行后流传于东南各省,成为中国农学史上的一部名著,杨园也因此多了一个“农学家”的头衔。

“读书所期,明体适用。”读书应当有所选择,重在六经、诸史、历代奏议等修己治人之书及医药、种植等实用之书。要时常观照现实,通晓世务,“修己治人只是一事,若世务罕通,说道理即成片断,临事只是茫然,所学所博,适足以为害而已。”但杨园也警惕因通世务而入于功利,“学者固不可不读书,然不可流而为学究;固须留心世务,然不可遂入于功利。”

“须苦吃苦挣。”杨园一生专用刻苦工夫,不走捷径,曾说:“读书学问与夫立身行己,俱不可不苦吃苦挣。”教育子弟,亦重吃苦。“父母于子,欲其他日克家,必须使其苦惯……须从百苦中打炼出一副智力,然后此身不为无用,外可以济天下,内可以承先人。”杨园反对溺爱孩子,认为人家之所以会出不肖子弟,皆因父母护短,听不得逆耳之言。别人见其父母如此姑息,自然不敢尽言,相与隐讳蒙蔽。鉴于此,他强调教育孩子多严少宽,宁严毋宽,严则“收束其身心,诸凡举动知所顾忌,而不敢放肆”。

“教须有术。”严并非一味责打,杨园认为子弟不听从教育,就要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子弟教不率从,必是教之不尽其道。为父兄师长者,但当反己自求,未可全责子弟也。”杨园批评“有生成无教成”的观点,认为那是“自贼贼人者也”。他相信,只要方法得当,子弟都是可以教成的。

“率素履攸行,耕则良农,读则良士”,凡事从实处着眼,家世安得不绵长?

不唯正一家,杨园还以实际行动尽力救一乡、化一乡。明末清初,一介寒儒张杨园自觉承担起“再使风俗淳”的重任,他勉力恢复礼治、乡约,改善乡里风俗;革除陋习,倡导家礼,并以身示范;修家谱明世系以及孝悌力田,躬耕养志等,对于重整地方秩序,发挥了重要作用。

张履祥生前隐居桐乡杨园,“声誉不出里巷”,死后地位逐渐被抬升。同治三年(1864年)春,闽浙总督左宗棠为杨园墓碑题字“大儒杨园张子之墓”,还为其“置守田宅”,“俾其后人世守勿替”。同治十年(1871年),杨园入祀孔庙,成为清代从祀孔庙的九人(另外八人为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陆世仪、张伯行、汤斌、陆陇其、孙奇逢)之一。

“孝弟力田耕读以外无二道,忠信笃敬程朱而后惟一人”,杨园墓前牌坊上的这副对联概括了杨园先生的学术和家训思想,既重“力学”,更重“力行”,对于当下仍有其借鉴意义。(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 汪春涛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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