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父,终身为夫

  【楔子】  “师兄,婉儿此生无缘做你的新娘,也没有脸面再回紫菀山庄。只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替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苏婉儿一袭红装依旧美艳动人,只是那已婚妇人的发髻,刺痛了沈墨醉的眼。  凝眸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佳人,沈墨醉握着玉箫的手紧了又紧。  终是应了一句,“好。”  【魔星】  紫菀山庄现任庄主,“丹青公子”沈墨醉,文武双全俊美不凡,却年逾三十都未曾娶妻。数年来江湖为此传言纷纷,有的说是因为沈公子醉心于书画武学,无意谈情说爱。有的说是因为沈公子眼高于顶,世间女子鲜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更有甚者,说是因为沈公子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混账!”书斋里爆发出一声怒吼。沈墨醉一气之下,竟顺手撕了自己新作的山水画。  “老头子,你生气啦?”把玩着头发上的粉色缎带,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望着青筋乍现的沈墨醉。  “苏小楠!世上有哪个女儿会跑来问自己的爹是不是断袖!?”沈墨醉强忍住想要将她拎起来暴揍一顿的冲动。  “可是传言都这么讲呀……听小林子带回来的消息说,山下还有人偷偷开地下赌局呢,赌你到底是喜欢慕容家二公子多一点,还是武当派那个六师弟多一点。哎哎,老头子,现在的赌注都炒到一赔五了呢!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呗,慕容二和武当六,究竟哪个才是你真正的姘头?”  姘、头!!?  铮——  沈墨醉听见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线断裂的声音。  他姓沈的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派这么个小魔星来克他!?  从她还在襁褓里那会儿就不是省油的灯,可以连续哭上六个时辰不歇气儿,直到他认命地放弃睡眠开始大半夜抱着她逛花园。六岁的时候为了不学画,连夜糟蹋了无数张质量上乘的丝绢画布,弄成绳子煞有介事地要上吊。十岁的时候爬到树上把带刺的毛栗子一个个往路人身上打,砸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几个人,害得他拉下面子带着她上门道歉赔尽笑脸……  沈墨醉用力一掌拍在桌沿,随即扶住额头不再言语,只觉一股深深的心力交瘁。  良久的沉默,突觉衣袖被人轻轻拉住,抬眼望见一张带着三分讨好两分委屈的娇颜,“老头子,小楠饿了。”苏小楠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撒娇似的拉着他的袖子晃啊晃。  望着那张与苏婉儿如出一辙的脸,心下骤然一软,表情亦缓和了不少,“你啊,若是能有你娘当年的半分乖巧,为父都能省下不少心了……”沈墨醉摇头叹息,唤过下人吩咐开饭。  “肚子饿啦,吃饭去喽!”苏小楠一路欢呼着朝饭厅跑去,脑后的绑发缎带随风而舞。  沈墨醉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奈摇头,转身对管家道,“福伯,小楠近日总干咳不停,你等会儿叫人去后院摘些新鲜的枇杷叶,和着冰糖炖了,用过晚饭之后端来给她喝。记着多放些糖,这孩子,从小就怕苦。”  福伯点点头,语气不胜唏嘘,“可不是跟她娘一模一样么。老朽还记得当年婉儿小姐嫌补药太苦不肯喝,每日偷偷倒在花圃里,结果活活浇死了一株上好的蝴蝶兰,惹得老庄主好一阵心疼呢……现在想来,这情景都还像是昨天似的。”  “一模一样?”沈墨醉低语着,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幽幽的一片墨色。“不,她千万千万……别再和她娘亲一模一样。”  一样的逃离。一样的背弃。——他承受不起第二次。  【乞巧】  七月初七夜,明月悬空,皎洁如玉。  荫凉的葡萄架下,放着一方长桌,桌上置着新鲜的瓜果糕点和针线匣。苏小楠坐在石凳上,托腮看着庄中几位平日与她关系亲近的丫鬟围住长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奶娘,她们这是要干嘛?”苏小楠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香气扑鼻的糕点,一副馋猫相。  “瞧你这贪嘴的样!”身为苏小楠乳娘,从小便照顾她至今的珍娘嗔怪地拍掉苏小楠偷偷伸向糕点的手,“这巧果啊,是向织女娘娘祈愿用的,等乞巧结束才能吃呢!”  “乞巧?”苏小楠不甘不愿地收回手,“炸得那么香,又不给人吃,存心馋我啊。”  “今儿个七夕,按照习俗,凡间的女子要当庭布筵,虔诚跪拜织女星,乞求智慧和精巧女工技艺。小姐啊,算起来,年后你也该行及笄之礼了,今晚不如也同她们一块儿,像织女娘娘祈个愿,保佑自己心灵手巧……”珍娘想着自家小姐平日里脱缰野马似的闹腾劲儿,脸上禁不住浮上一层担忧的神色。  “那乞巧结束是不是就可以吃那些糕点了?”苏小楠指指桌上的巧果,目的不言而喻。  “是是是,等会儿乞巧结束随你吃个够。”珍娘没好气地用指尖戳了戳苏小楠的额头,随即转身将针线匣递给她,“时辰差不多了,小姐请穿针吧。”  苏小楠四下瞅了瞅,发现几个丫鬟手执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九孔针,在月光下娴熟地连续穿针引线。而自己手上,虽然只有五孔针……却还是不知从何下手。  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桌上仿佛在像她招手的美味巧果,苏小楠咬咬牙,拿着丝线胡乱对着针孔穿了过去,结果自然是失败。  这可怎么办才好,穿不过线就没糕点吃了……  苏小楠急得手上一个用力,银针竟生生被她折断了,针头刺进指头里,疼得她一个哆嗦,痛呼出声。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在穿针还是穿肉啊!”珍娘大惊失色,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物件,用丝绢拭着她指头上汩汩冒出的血珠。  “怎么回事?”沈墨醉听得后院的喧嚣,从不远处的书房走了过来。  苏小楠一听是沈墨醉,说话的声音竟立时带上了哭腔,“老头子!手好痛噢!”她委委屈屈地把冒着血的指头往沈墨醉眼前一放,憋着嘴含着泪。  “这是怎么了!?”血色模糊的肉里还戳着半截断掉的针头,沈墨醉见之脸色一变,语调都沉了下来。  “奶娘说要穿针才有糕点吃……”苏小楠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不乐地说着。  “珍娘,小楠还是个孩子,本就玩心重,向来不擅这些女红之事……”沈墨醉捧着苏小楠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断针拔出,一边脸色阴沉地瞥了珍娘一眼。  珍娘也颇有些委屈,却只得低声应着,去取了药来为苏小楠敷上。


© 2024 实用范文网 | 联系我们: webmaster# 6400.net.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