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量词的修辞作用

第25卷　第7期哈尔滨学院学报V ol. 25　N o. 7

　　　　　　　　　　　　　　　　　　　　

2004年7月JOURNA L OF H AR BI N UNI VERSITY Jul. 2004　　[文章编号]1004—5856(2004) 07—0023—04

桂林　541004)

[, 量词具有多种修辞功能和特殊的修

辞效果文章主要分析现代汉语中量词修辞作用的特殊效果的成因和量词的表现形式, 以及如何鉴赏量词的修辞效果。

[关键词]量词; 修辞

[中图分类号]H042:H05　　　　　[文献标识码]A

　　现代汉语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大量使用量词, 按照汉语的习惯, 各种量词只能用在数词、代词、少数几个形容词和方位名词的后面, 一般不可以单独充当句子成分, 是个地地道道的“配角”。但是这个“配角”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 一旦选用得好, 其修辞效果绝不亚于动词和形容词。

量词除了表示人和事物的单位之外, 还常常具有独特的表达作用。有相当一部分量词, 在常规运用的情况下就有形象化的作用, 例如“条”可用于长条形物体“:一条鱼”、“一条蛇”、“一条毛巾”“、一条腰带”等“; 片”可用于平而薄的东西“:一片饼干”“、一片树叶”“、一片纸”等。以上这些量词的使用, 直接显示了物体的形状, 不需要作者加以特殊的描写就给人以鲜明的形象感。

1. 用量词作比喻。用表示某事物形象的词

作度量该事物的量词, 并使之不用喻词就能对事物做具体而生动的比喻, 从而使抽象的事物变得具体形象, 使有形的事物、景物更加鲜明生动。例如:

灰蒙蒙的天空, 飘洒着细柔柔的雨, 叩醒了九月季节里那一株寒意, 于是寒蝉不再哭泣, 尤加利、木麻黄皆缀上了晶莹的雨珠, 祭悼它的衰

) 老。(邓荣坤《秋雨》量词的比喻功能可以用“(数词) +量词(喻

体) +名词(本体) ”这一格式表示, 其中, 量词既表示计量单位并起语法作用, 又作为喻体喻本体, 表示“象……一样”的意思。由于这种用法把量词所表示的事物与其后中心词所表示的事物巧妙地联系起来, 所以, 极易使读者产生丰富的联想和想象, 在眼前展现生动具体的画面, 从而产生一种特殊的形象美感, 这种比喻方式词约义丰, 是比喻格中最经济、最简练、最明快的一种。在此句中, 用“株”修饰“寒意”, 是暗中将“寒意”比作秋季的植物。

2. 用量词作比拟。量词适用的对象通常是

　　一、量词修辞作用的表现

　　量词表义具体, 应用广泛, 具有多种修辞功

能, 在描写人物、事物、景物和抒发感情等方面表达效果贴切鲜明、形象生动, 富有感情色彩。

　　[收稿日期]2004-03-08

　　[作者简介]孙　琴(1980-) , 女, 湖南邵阳人, 硕士研究生, 主要从事现代汉语研究。

24哈尔滨学院学报2004年

有规定的, 但为了加强修辞效果, 有时却把适用于实在物体的量词用在抽象物体上, 使抽象事物具体化, 化虚为实, 从而使人物或事物、景物变体, 给人以新鲜感、奇特感, 并增强表达的感情色彩。例如:

江南无所有, 聊赠一枝春。句中的“春”本来是虚无的、朦胧的, 抓不到、摸不清, 然而“聊赠一枝春”, 此礼物又是最为贵重的, 融, , 3. 职, , 但一经量词的介入, 就可以使感觉挪移, 使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彼此打通或相通, 给读者以驰骋想象和进行再创造的空间, 从而起到巧妙的耐人寻味的表达效果。例如:

微风过处, 送来缕缕清香, 仿佛远处高楼上

) 渺茫的歌声似的。(朱自清《荷塘月色》

句中以“缕”本是纱、丝、线、发等具体事物的量词, 诉诸视觉, 句中移用于“清香”, 沟通了

视觉和嗅觉, 仿佛无形的香味也可视可摸, 具体可感的表现出荷香断断续续、淡雅清幽的个性。

4. 用量词作借代。汉语中的量词很多是由事物的性状、特征转借来的, 不用一般的量词, 而是以与之相关的事物或特征代替, 可以使所描写的人物、事物的特征显得突出, 更有形象感, 产生生动逼真的艺术效果。例如:

态生两靥之愁, 娇袭一身之病。(曹雪芹

) 《红楼梦》

句中的“靥”是面颊上的酒窝, 这里不说一

般的“两颊之愁”而用“靥”代“颊”, 给人以丰富的联想, 突出林黛玉妩媚动人的丰韵。

5. 用量词作夸张, 可以突出某一事物或强调某一感受, 给读者以鲜明深刻的印象。量词的夸张义多见于成语, 如“滴水不漏、寸步不让、毫厘不爽、胸无点墨、千钧一发”等。例如:

眉尺间忽然全身如烧着猛火, 自己觉得每

) 一枝毛发上都仿佛闪出火星来。(鲁迅《铸剑》

句中的“枝”用作毛发的量词显然是夸张, 但这个夸张给人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突出了眉

尺间极端愤怒的心理和神态, 能唤起读者丰富的想象, 使读者似乎看到了眉尺间因毛发愤怒

竖起并仿佛变粗大的神态而获得难忘的印象。

6. 用量词作反复。量词往往和数词结合后在一定的语境中反复出现, 从而强化某种气势和氛围, 加快节奏, 揭示心理, 使要强调的事物、景物更加鲜明突出, 。例如:

。/,/) “阵阵”反复出现, 把崔二爷的轮番毒打同李香香一阵紧似一阵的心理活动

联系起来, 造成了一种气氛紧张、节奏急迫的艺术氛围, 形象地表现出敌人的残忍疯狂和李香香的痛苦难熬。

7. 用量词作对比。在文学作品中, 作者十分重视在特定的语境中选用不同的量词构成对比, 以强化人物、事物的特征。鲁迅在《孔乙己》中关于铜钱的量词就有“文”“、个”之别“:文”用于孔乙己(如“排出九文大钱”、“摸出四文大) “钱”, 个”用于掌柜(如“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 。文言词呢”“文”套在满口“之乎者也”的孔乙己身上最为合适, 而且这“文”还有点“郑重其事”的味道———孔乙己的钱是来之不易的; 口语词“个”出于并非书呆子、对孔乙己的欠账并非十分看重的掌柜之口也极为合适, 一“文”一“个”正好构成了两人身份地位以及性格的鲜明对比。

8. 用量词作错综, 可以避免用词单调、重复, 使语言活泼自然, 富于变化。例如:

油桐也正开花, 这儿一丛, 那儿一簇, 很不

) 少。(叶圣陶《记金华的两个岩洞》修辞格中的错综是为了避免语句的单调呆

板, 故意变换词语或句式来表达相同或基本相同的意思, 以收到“同中求异”的效果。句中的量词“丛”和“簇”, 在词义上并没有多大差别, 之所以对换使用, 主要是为了在用词上避同求异, 以显示语言的变化美。在成语、俗语中, 有许多量词起到错综的修辞作用, 如“千年万载”、“千辛万苦”“、一点一滴”“、三言两语”等。

9. 用量词作排比, 有一种特殊的修辞作用, 不仅可以表示“多”, 还可以使读音和谐匀称, 增强语言的形象性、音乐性和抒情性。例如:

一条条街道宽又平,/一座座楼房披彩

第7期孙　琴:浅议量词的修辞作用25

虹。/一盏盏电灯亮又明,/一排排绿树迎春风。

(贺敬之) 《回延安》在句中四个句子的谓语部分结构并不都相似, 主要是叠音量词“条条”、“座座”、“盏盏”、“排排”与数词“一”组成的数量短语构成了结构上的相似, 使四句诗成为气势贯通的排比句, 在音律上“条”与“座”一平一仄“盏”, 与“排”一仄一平, 这种相应部位的平仄交错, 造成一种匀称和谐、回环复沓的音韵美, 美动听, , 。

面, 而且这九个方面并不是孤立的、不相容的, 有些量词的运用往往兼有多种修辞功能, 例如“一匹苍蝇”既是比喻又是夸张“一炷笑”, 是通感和比喻融为一体; 此外, 同一个量词用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其修辞功能也不同, 例如量词“缕”适用于细长的东西, 在“一缕炊烟”中起摹状作用, 在“一缕思绪”中起比喻作用, 在“一缕花香”中起通感作用, 在“千丝万缕”中起错综作用。

(老舍天溜溜达达的也不会看点书什么的。”《二

) 中的马》“这把子后生”, 就是用修饰事物的量词来修饰人, 表现作者对游手好闲之徒的厌恶, 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

3. 表甲物和表乙物。量词修饰乙事物, 。如“, , , 一丸

() 中的。”丸”多用来修饰药, 而这里却“冷月”, 描绘了天空的宁静, 以与海上“沧波万里”的动态互相呼应。

(二) 其他词类活用

汉语词类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词类的多功能性, 词类多功能又与词类活用没有明确的界限, 因此, 其他词类活用是量词修辞作用形成的重要原因。主要有两种情况:

1. 借用名词。汉语的临时性量词大都是借用名词充当的, 当充当量词的名词其形状及特征与所修饰的名词有相似之处时, 往往会使量词具有修辞作用。如“一衣带水、一叶扁舟、一线希望、一丝忧伤”等。借用名词充当量词形成的修辞用法, 前面的数词为“一”的情况比较多, 往往可以形成“一+X +NP ”的固定格式; 如果所形成的辞格是比喻, 这种格式还会形成一种变换关系, 变式就是一种标准的明喻, 本体、喻体和比喻词一应俱全。即:一+X +NP ———NP +如+X (一叶扁舟———扁舟如叶) 。

2. 借用动词或形容词。汉语借用动词或形容词的量词比较少, 但借用动词的量词修饰中心语, 可以描绘出中心语所指事物的动态特点, 如“一挂瀑布、一抹新绿、一捧雪”等, 这些由量词所构成的摩绘手法, 可以使被描摹的事物形态逼真, 富有动感。形容词借用作量词, 也有摩绘的修辞效果, 如“一弯月亮”, 量词“弯”便生动地描写了月亮的状态。

　　二、量词修辞作用的成因

　　从上面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 量词具有多方面的修辞作用, 而量词的这些修辞功能的形成, 既有量词自身的原因, 也有外部的原因。内部原因是汉语的词汇系统中有丰富的量词, 而且搭配灵活; 外部原因是汉语的词类能够活用, 而且不受变化的干扰, 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论述:

(一) 量词的内部借用

量词修辞作用的形成, 与量词的内部互相借用有关, 主要有三种关系:

1. 具体和抽象。如“缕缕清香、一捧捧诗句、一大堆原则”所用的量词本身就是修饰具体事物的, 而作者却用它们来修饰抽象事物, 以产生特殊的修辞效果, 使被修饰的事物鲜活、生动、透着灵气, 这种以实状虚的用法, 可以使文章显得诗意朦胧、意味深远。

2. 表人和表物。在一定的语境中, 用表人

　　三、量词修辞作用的鉴赏

　　1. 联想和想象。汉语中的名词、动词和形

容词经常被借用作量词, 这些作为载体的量词除了语法意义外, 不仅保留了原有的部分词义, 而且在特定的语境中都取得了某些特殊的意义和功能, 有时还寄寓着作者的某些情意和理念, 从而形成信息的“超载”。量词的超常搭配肯定

的量词来表示事物或用表物的量词来表示人,

都能收到良好的修辞效果。如“这把子后生, 成

26哈尔滨学院学报2004年

会带来信息的“超载”, 所以, 只有以特定的语境为依据, 充分发挥联想和想象, 展现生动可感的画面, 才能接收到量词的“超载信息”, 否则就无法体会出作者的良苦用心。如:

和风吹送, 翻起了一轮一轮的绿波。(茅盾

) 《白杨礼赞》

黄土高原的麦田无边无际, 和风吹送处麦

苗起伏, 作者借用名词“轮”作“绿波”的量词, 给人以逼真感; 同时由“一轮一轮”想, 的奔流。如鲁迅在《药》中两次写到盛人血馒头

(母亲端过一碟乌的器皿, 但用了不同的量词“

) , 前句用黑的圆东西”“、前面只剩下一张空盘”“碟”给人一种因装满了东西而使器皿似乎变小

的立体感; 后句用“张”却给人一种平坦空荡的平面感; 同时, 从“一张”还可进一步联想, 受到“人血馒头无效”的启示体会到作者对华家麻木不仁的哀痛, 从而, 从单纯的语言审美感知进入到深层的审美理解。

2. 多方面把握鉴赏的角度和途径。作者选用量词往往要考虑视点的远近高低、视角的俯

仰正斜、事物的动静虚实、语境的庄谐明暗, 更

要考虑文旨的渗透和爱憎感情的注入。只有使量词鉴赏的角度与作者锤炼量词的角度取得一致, 才能充分显示量词的修辞效果。

3. 。常见的比较有“和““, 异物同词”, 等的量, “带、眼“异物同词”和“同, 读者可以充分领略到量词的修辞功用。

量词在汉语词汇系统中虽然不及名词、动词、形容词重要, 但它特殊的修辞作用是不可视而不见的, 随着作家们对量词锤炼的日益重视, 量词的修辞功能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 并随着对量词修辞作用的深入研究, 也必将能帮助读者更好地把握文意。

[参　考　文　献]

[1]张爱民, 王冬美. 汉语量词的辞格用法[J].修辞学

习,1996, (5) .

[2]曹津源. 量词修辞功能漫谈[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0, (1) .

[3]于宝娟. 谈量词活用的修辞作用[J].内蒙古民族师

院学报(哲社・汉文版) ,2000, (7) .

责任编辑:唐金石

On Rhetorical Functions of Measure Words

SUN Qin

(G uangxi N ormal University , G uilin 541004, China )

Abstract :Em ploying measure w ords in quantity are one of the m ost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m od 2ern Chinese. There are many rhetorical functions and special effects when using measure w ords. In this paper , the reas ons for this rhetorical effects are analyzed with directions on how to appreciate its rhetorical effects.

K ey w ords :measure w ords ; rhetoric